1965年末的四九城，寒风卷着碎雪粒子，打在东风区政府大楼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何雨柱刚在新区供暖改造方案上签完字，指尖还残留着钢笔墨水的凉意，办公室的门就被人轻轻叩响。
“进来。”他抬头，见于海棠裹着件驼色呢子大衣，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这模样让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半年前于海棠从党校毕业，在他的运作下调任南山街道办副主任，这姑娘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何时有过这般慌乱？
“柱子哥，我……”于海棠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压得极低，眼圈却渐渐泛红，“我怀孕了，刚从区卫生所检查回来，医生说……已经一个月了。”
钢笔“嗒”地落在纸上，墨汁晕开一小片黑渍。何雨柱指尖微顿，抬眼看向于海棠——她垂着头，鬓边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显然是慌了神。换作旁人，此刻怕是早已乱了阵脚，可何雨柱多年身居高位，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他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又给于海棠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里：“先别急，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咱们慢慢说。”
温热的杯子熨着掌心，于海棠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她抬眼看向何雨柱，见他神色平静，没有丝毫责备，悬着的心才落了半截：“柱子哥，我知道这事，可我……”
“我明白。”何雨柱打断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现在有几个法子，你听听看。第一，你先辞职，找个地方安心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不行！”于海棠立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执拗，“我好不容易才坐到副主任的位置，怎么能说辞职就辞职？我爹要是知道我为了生孩子丢了工作，能把我赶出家门。”
何雨柱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又道：“那第二个法子，我安排你去香江待一阵子，那边医疗条件好，也没人认识你，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
这个提议让于海棠沉默了片刻，她低头看着杯底的茶叶，轻声道：“我去了香江，街道办的工作怎么办？再说我妈身体不好，我要是突然走了，她肯定会起疑心。”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我不想离你太远。”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像颗小石子，在何雨柱心里激起一圈涟漪。他看着于海棠泛红的眼眶，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的心思，他不是不懂，可如今的局面，哪容得下儿女情长？
就在这时，上一世刷短视频时看过的那些无脑剧情节突然冒了出来，何雨柱随口说道：“还有个法子，就是找个男人假结婚，只领证不办事，等孩子生下来满周岁，你们再离婚。到时候孩子归你，你给对方些补偿，这事神不知鬼不觉。”
他本是随口一提，没指望于海棠当真，毕竟这法子听起来太过荒唐。可没承想，于海棠眼睛瞬间亮了，她猛地抬头看向何雨柱，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这个法子好！柱子哥，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物色人！”
看着她风风火火转身要走的背影，何雨柱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说风就是雨。他连忙叫住她：“你别急，这事得好好挑人，必须是靠谱、嘴严的，不然要是出了岔子，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我知道！”于海棠回头，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雷厉风行的干练，“柱子哥你放心，我是街道办副主任，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肯定找个老实可靠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驼色的大衣下摆扫过门槛，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雨柱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钢笔，却发现墨渍已经干了，只好重新拧开墨水瓶，心里却忍不住盘算——于海棠这性子，怕是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人给找着。
事实证明，何雨柱的猜测没错。三天后的清晨，于海棠就兴冲冲地找到了他，手里还攥着一本崭新的结婚证，脸上满是得意：“柱子哥，我找到人了！你看，证都领了！”
何雨柱接过结婚证，翻开一看——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眉眼端正，眼神透着几分憨厚，嘴角微微抿着，看起来确实是个老实人。结婚证上的名字写着“杨元”，职业一栏填的是“东风机械厂技工”。
“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就没多考察考察？”何雨柱皱眉，心里有些不放心。
“考察过了，绝对靠谱！”于海棠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天上午，南山街道办来了一对要离婚的年轻夫妇。女方叫吴雪，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件时髦的碎花衬衫，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傲气；男方就是杨元，穿着一身工装，袖口还沾着机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布包，看起来有些局促。
两人刚进调解室，吴雪就忍不住抱怨：“我跟他过不下去了！结婚两年，他妈天天生病，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在纺织厂上班，累死累活挣点钱，全给她妈买药了！”
杨元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于海棠当时正好在隔壁办公室整理文件，听到动静，便走过去看看情况。
“你别光说我家的事，你自己呢？”杨元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跟你们单位那个孙副主任，天天走那么近，单位里的人都在背后说闲话，你当我瞎吗？”
“说闲话怎么了？”吴雪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孙副主任比你有本事，比你体贴，人家知道心疼我，不像你，就知道守着你那病秧子妈！我跟你说，这婚我必须离，不离我日子没法过！”
于海棠站在门口，看着杨元攥紧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却满是委屈和无奈，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同情。她了解过杨元的情况——杨元的父亲原是东风机械厂的老工人，去年因病去世，母亲有严重的哮喘，常年需要吃药，家里的重担全压在杨元一个人身上。吴雪是农村户口，当年还是杨元的父亲托关系，才把她弄进纺织厂当临时工，没承想才过了一年安稳日子，吴雪就变了心。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杨元几乎要落泪的时候，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手表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吴雪口中的孙副主任。他径直走到吴雪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小雪，跟他废什么话？赶紧把字签了，咱们还要去看电影呢。”
这举动彻底激怒了杨元，他猛地站起身，却被孙副主任推了一把：“你想干什么？耍流氓是吧？信不信我让派出所的人来抓你！”
杨元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于海棠见状，立刻走了过去，故意提高声音：“孙副主任，这里是街道办调解室，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杨元同志是受害者，你这么做，就不怕影响不好？”
孙副主任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打抱不平，愣了一下，才认出于海棠：“于副主任，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也得讲道理。”于海棠走到杨元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杨元同志，你别怕，有什么话跟我说，街道办会为你做主。”
杨元看着于海棠坚定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他深吸一口气，从布包里掏出一沓照片，摔在桌上：“大家看看！这就是吴雪和孙副主任的‘好事’！在公园搂搂抱抱，在饭馆一起吃饭，这要是没问题，那什么才叫有问题？”
照片上的画面清晰可见，吴雪和孙副主任亲密地靠在一起，笑容刺眼。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议论纷纷，孙副主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吴雪也慌了神，拉着孙副主任就要走。
“想走可以，把离婚手续办了再说。”于海棠拦住他们，语气严肃，“杨元同志，你要是想离婚，街道办支持你，后续的手续我们帮你办，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杨元感激地看着于海棠，点了点头。吴雪和孙副主任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签了离婚协议，灰溜溜地走了。
等人走后，杨元对着于海棠深深鞠了一躬：“于副主任，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今天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于海棠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杨元为人老实，家境困难，又刚离婚，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杨元同志，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杨元愣了一下，连忙道：“于副主任您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忙。”
“我想跟你假结婚。”于海棠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恳切，“我怀孕了，孩子的父亲不方便出面，我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来保住工作。你放心，我们只领证，不在一起生活，我给你一千块钱，帮你母亲治病，等孩子满周岁，我们就离婚，到时候我再给你五百块补偿。”
这个提议让杨元彻底愣住了，他看着于海棠，半天没反应过来。一千块钱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他母亲的药费一个月就要十几块，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现在还欠着医院几十块的医药费。要是有了这一千块，不仅能还清欠款，还能给母亲买些好药，让她好好调理身体。
“于副主任，您……您没开玩笑吧？”杨元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开玩笑，我是真心想请你帮忙。”于海棠看着他，眼神真诚，“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了，可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你同意，咱们今天就去领证，钱我现在就能给你。”
杨元咬了咬牙，想到母亲痛苦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我同意，于副主任，只要能治好我妈的病，我什么都愿意做。”
就这样，两人当天就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于海棠从银行取了一千块钱，递给杨元：“你先拿着这钱给你母亲治病，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
杨元接过钱，手指都在发抖，他对着于海棠又是深深一鞠躬：“谢谢您，于副主任，您真是个好人。”
“不用谢，咱们现在是‘夫妻’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于海棠笑了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可她没料到，这事很快就传到了于母耳朵里。于母听说小女儿当了副处级干部，不仅没找个有头有脸的对象，反而跟一个没权没势的技工领了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天就坐着公交车赶到了南山街道办。
“于海棠！你给我出来！”于母站在街道办门口，叉着腰，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当了个破副主任，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放着那么多好人家不选，偏偏找个穷技工，你是想气死我吗？”
于海棠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听到母亲的声音，头都大了。她连忙走出去，拉着于母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妈，您小声点，这是单位，让人听见多不好。”
“不好？我看你才不好！”于母甩开她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说说你，当初非要去什么党校，我以为你是想往上爬，以后找个好对象，结果呢？你倒好，跟一个连岗位级别都没有的技工结婚，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你找个破技工，你对得起我吗？”
“妈，杨元不是破技工，他是东风机械厂的技术骨干，很有本事的。”于海棠试图解释，可于母根本不听。
“有本事能让他妈天天生病？有本事能让老婆跟人跑了？”于母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刻薄，“我看他就是个窝囊废！你跟他结婚，以后有你受的罪！”
“妈，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您就别管了。”于海棠无奈，只能编瞎话。
“真心相爱？你骗谁呢！”于母根本不信，“你要是真心爱他，怎么不跟家里商量？怎么连酒席都不摆？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脑子进水了！”
两人在小巷子里吵得不可开交，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于海棠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妈，您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跟您说了！我还有工作要做，您自己回去吧。”
“你敢！”于母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把婚给我离了！不然我就天天来这里闹，让你没法上班！”
于海棠看着母亲蛮不讲理的模样，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她用力甩开于母的手：“妈，我是不会离婚的！您要是再闹，我以后就不回家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街道办走，再也没回头。于母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背影骂了几句，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于莉耳朵里。于莉正在局里审核下属粮站报表，听说妹妹跟一个技工结了婚，还跟母亲闹得不可开交，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疑惑。她了解于海棠的性子，虽然有时候冲动，但绝不是那种会一时糊涂嫁给技工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下班后，于莉特意绕路去了南山街道办，见于海棠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脸色不太好。她走进去，关上办公室的门，轻声道：“海棠，跟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那个杨元，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于海棠抬头看着姐姐，眼眶顿时红了。她知道于莉心思细腻，瞒不过她，可这事关系到孩子，关系到何雨柱，她实在不敢说出口。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姐，我没事，就是跟妈闹了点别扭，过几天就好了。”
于莉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更确定有事了。她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温和：“海棠，咱们是亲姐妹，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姐能帮你的肯定帮你。你要是真跟那个杨元没问题，怎么会连酒席都不摆？怎么会跟妈闹成这样？”
于海棠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姐，我真没事，您就别问了。以后您就知道了。”
见她不肯说，于莉也不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姐不问了。但你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姐说。”
于海棠点了点头，眼眶更红了。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她心里暗暗发誓——等孩子生下来，等事情稳定了，她一定会跟姐姐解释清楚。
而另一边，杨元拿着于海棠给的一千块钱，先去医院给母亲交了医药费，又买了些滋补的营养品，才匆匆赶回家里。他家住在东风机械厂附近的老胡同里，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摆着一张旧木床和一个破衣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杨母正坐在床上咳嗽，见儿子回来，连忙问道：“元儿，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妈，我去医院给您交了医药费，还买了些营养品。”杨元走到床边，把营养品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递给母亲，“妈，这是剩下的钱，您收着。”
杨母看着桌上的营养品，又看着儿子手里的钱，惊讶地问道：“元儿，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妈，您别担心，这钱是我合法挣来的。”杨元连忙解释，“我认识了一位领导，她帮我介绍了个好活，这是预付的工钱。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您就安心养病。”
他没敢告诉母亲假结婚的事，怕母亲担心。杨母半信半疑，却也没再多问，只是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欣慰：“好，好，只要你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杨元坐在母亲身边，帮她捶着背，心里却有些复杂。他知道，自己跟于海棠的婚姻是假的，可看着母亲欣慰的笑容，他又觉得，或许这场假结婚，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能治好母亲的病，能让母亲过上几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