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那一点甘甜，像一滴落在滚烫沙砾上的清泉，瞬间蒸发，却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湿润痕迹。
睡梦中的槐荫，浩瀚如星海的意志，无意识地捕捉到了这一抹痕迹。
他本能地，追寻着这股味道的源头。
于是，更多的“甘泉”，顺着那条看不见的通道，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
阿石和妹妹在这片青草地上住了下来。他们不敢深入，也不敢离开。这片小小的，被崖壁环绕的谷底，成了他们与那个血腥世界唯一的隔绝。
他们每天做的，就是对着草地深处那片云雾缭绕的巨大阴影，虔诚地祈祷，讲述着他们对父母的思念，对活下来的感激。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是山神，或许是某位隐居于此的仙人。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的每一次祈祷，每一次发自内心的感激，都会化作一缕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气运之力，融入这片天地。
而这些气运，最终都成了槐荫梦中的“点心”。
起初，只是一点点，像饭后的甜品，带来一丝愉悦。
渐渐地，这股气运汇聚成溪，稳定而持续地，滋养着他的本体。
这种感觉，很舒服。
比吞吐天地灵气，比吸收混沌本源，都要来得更加直接，更加熨帖。那是一种直达生命本源的，纯粹的满足感。
槐荫那庞大到无法计量的本体，开始发生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
支撑着天地的树干，依旧古朴沧桑，但其上覆盖的树皮，纹理似乎变得更加深邃，隐隐流转着一层温润的光泽。
而那遮天蔽日的树冠，原本青翠欲滴的叶片，色泽愈发浓郁，仿佛每一片叶子，都成了一块最顶级的翡翠。在叶片的边缘，更是悄然泛起了一圈极淡、极淡的金色光晕，在混沌气流的映衬下，神圣而又神秘。
他圣人中期的修为，在这股气运的滋养下，如同被注入了最上等的黏合剂，每一个道则符文都变得无比凝实、稳固。那层通往圣人后期的壁垒，虽然依旧坚不可摧，却似乎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槐荫依旧沉睡。
他对外界那场席卷了整个洪荒边境的人族浩劫，依旧漠不关心。
妖族的屠刀挥向何处，人族的鲜血染红了哪条河流，于他而言，都不过是梦境中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
他只关注自己的感受。
而这股新出现的，名为“人族气运”的味道，让他很满意。
……
三十三天外，娲皇宫。
女娲娘娘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人族的气运长河，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衰败。长河之上，代表着无数人族部落的光点，正在成片成片地熄灭。
这是屠戮带来的直接后果。
可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另一件事。
她发现，在那条正在枯竭的气运长河中，有一小股支流，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精纯，从主干上分流了出去，然后……凭空消失了。
它没有流向妖族，没有被圣人截取，更没有回归天地。
它就是那么突兀地，在一个无法被感知的节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那片虚空之中，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黑洞，专门吞噬着这部分最精纯的人族气运。
女娲动用造化之道，反复推演，可每一次，因果线都在那个神秘的节点，彻底中断。
她将这个发现，告知了其余几位圣人。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听闻此事，只是冷哼一声。
“哼，又是那个异数在作祟。”
他同样感受到了那股气运的流失，也同样无法追溯其源头。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本就不悦的心情，更加烦躁。
太清宫中，老子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那奔流不息的气运长河，最终，只是轻轻一叹，再次合上了眼。
无为，无为。
管不了，便不管。
西方，须弥山。
接引和准提二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庆幸与后怕。
“师兄，幸好……幸好我们当初收手得快。”准提心有余悸地说道。
接引苦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黑洞”背后，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连圣人道果都能轻易震伤，吸收一点人族气运，又算得了什么？
圣人们，第一次，对一件事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那就是，对那棵树的一切异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
北俱芦洲，妖皇殿。
那头逃回去的豹妖，正跪在殿下，瑟瑟发抖地汇报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陛下，那地方，实在太过诡异！属下亲眼所见，那两个人族小崽子身上的伤，转眼就痊愈了。我等一靠近，便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连妖魂都差点被那股安宁之气给化掉！”
白骨王座上，金乌陆压听完，眼中太阳真火跳动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屑。
“区区幻阵，障眼法而已。”他声音冰冷，“想必是某个人族残存的大能，布下的庇护之所。无妨。”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那柄悬浮着的，已经初具雏形的血色巨剑之上。
剑身之上，亿万魂魄在哀嚎，浓郁的煞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与铸成屠巫剑这等大事相比，几个漏网之鱼，无足挂齿。”陆压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我要在南边那些巫族杂碎反应过来之前，让这柄剑，饮饱人族的血！”
“是，陛下！”
妖族大军，再次出动。
而那片神秘的，庇护了两个小人族的诡异山谷，很快便被他们抛之脑后。
……
槐荫的梦境，依旧是那片无尽的，孤寂的虚无。
但现在，这片虚无之中，多了一道持续不断的，让他感到很舒服的“清泉”。
这股清泉，稳定，持久，味道甘甜。
他很喜欢。
就像一个找到了稳定食源的，慵懒的捕食者。
他开始觉得，仅仅是这么被动地“喝水”，似乎有些不太稳妥。
万一哪天，这股泉水断了呢？
一个极其简单，也极其霸道的念头，在他那沉睡的意志中，缓缓成形。
这点“泉水”，是从两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身上来的。
那如果……多来点这样的小东西呢？
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能一直，舒舒服服地，喝到这种好喝的“水”了？
槐荫那古井无波的意志，第一次，对某件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一根扎根于洪荒大地最深处的根须。
这个“宝宝”，好像可以多养几个。
味道，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