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
毁灭的狂潮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天空扭曲的暗红裂隙不再蔓延，大地停止了哀鸣，唯有那充斥天地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依旧存在，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君临悬浮在半空，狂舞的墨发缓缓垂落，周身那液态阴影般的毁灭能量依旧翻涌，但他那双猩红混沌的眸子，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清明。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目光越过了下方那片由林晓晓拼死制造的灵力“噪音区”，越过了楚悠悠那斑斓却脆弱的香气迷雾，最终，落在了手持空瓶、脸色苍白却眼神执拗的苏寒霜身上。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皮囊，直接“看”到了刚才那缕融入雾气、融入大地波动、最终触及他混乱核心的奇异气息。
那气息，很弱。弱得像风中残烛。
成分，很杂。杂得像一锅胡乱炖煮、药性冲突的废丹。
味道……无法形容。混沌，古怪，带着安抚的意图，却又夹杂着爆炸的风险，还有一丝……熟悉的、属于眼前这三个小修士的、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印记。
但就是这缕微弱、杂乱、甚至危险的气息，像一根烧红的细针，精准地刺入了他那被无尽毁灭意念填满的识海最深处，触碰到了某个被遗忘的、关于“存在”而非“终结”的碎片。
“……是……你们。”
沙哑、干涩，仿佛亿万年来未曾开口的声音，从君临喉间挤出，带着一种古老而疲惫的回响。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天地间。
林晓晓猛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沫，难以置信地看着空中那道身影。
他……说话了？他还认得我们？
楚悠悠更是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苏寒霜依旧保持着那个手持空瓶的姿势，冰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与君临那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猩红眼眸对视，没有丝毫退缩。
君临的目光从苏寒霜身上移开，缓缓扫过下方狼藉的大地，扫过那些残垣断壁。他猩红眼眸中那丝清明如同水中的墨滴，在缓慢扩散，将周围的混沌一点点逼退。
周身的毁灭性能量开始向内收敛，不再是狂暴的外放，但那压抑感却更重了，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刹那间，那些遍布天空、如同伤疤般的黑色空间裂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抹平，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迅速愈合、消失。扭曲的暗红色天空恢复了正常的蔚蓝，只是阳光显得有些惨白。
大地的震颤停止了。
做完这一切，君临身上的气息似乎又虚弱了几分，那猩红眼眸中的清明与混沌仍在激烈拉锯。他不再看林晓晓三人，身形缓缓降下，落在那口已经浑浊不堪的灵泉水潭边，背对着她们，重新盘膝坐下，仿佛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的石像。
只有那依旧令人心悸的威压，表明他体内仍潜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是暂时被束缚住了。
【警告解除！目标力量失控状态得到暂时抑制！终极任务“用美食征服灭世魔尊”第一阶段完成度：30%。奖励结算：积分+，特殊状态“魔尊的微弱认可”（效果未知）。】
系统的提示音让林晓晓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衣衫。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她看着君临那孤寂而压抑的背影，又看看身边同样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苏寒霜和楚悠悠，心里没有半点完成任务阶段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后怕和茫然。
她们……刚才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是整个灵泉村，乃至更广阔的区域，都在毁灭的边缘被她们……用一瓶不靠谱的药和更不靠谱的方式，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算什么征服？这分明是侥幸！是魔尊自己……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没事了吧？”楚悠悠带着哭音小声问，紧紧抓着苏寒霜的胳膊。
苏寒霜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君临背上，低声道：“力量反噬，神魂动荡，远未平息。”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药……有用，但不够。”
林晓晓看着手里那个已经空了的玉瓶，苦笑。何止是不够，简直是杯水车薪。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呢？
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向那片已经成为废墟的村落，心里堵得难受。那些村民……终究是没能救回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林晓晓哑着嗓子道。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君临会不会再次失控。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动身时，那个背对着她们的、如同石像般的身影，再次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跟着。”
两个字，如同敕令。
林晓晓三人身体同时一僵。
跟着？跟着谁？跟他？去哪？
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君临已经站起身，看也没看她们一眼，迈步朝着北方走去。他的脚步很慢，却仿佛缩地成寸，几步之间，身影就已经在百丈开外。
“怎么办？”楚悠悠无助地看向林晓晓。
林晓晓看着君临那决绝（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她们是否跟上）的背影，又感受了一下系统空间里那刚刚到账的一万积分和那个效果未知的“微弱认可”状态，一咬牙：
“跟！”
不跟还能怎么办？这位大爷现在状态不稳定，让他一个人乱跑，天知道下次会在哪里爆发！跟着他，至少……能盯着点？虽然她们这点修为，真出了事也就是多三团炮灰。
但不知为何，林晓晓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经历了刚才那生死一线，她们和这位灭世魔尊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极其脆弱、极其古怪，却又无法轻易斩断的联系。
三人不敢怠慢，连忙运起灵力，朝着君临消失的方向追去。
只是这一次，她们的历练队伍里，多了一个沉默寡言、气息压抑、随时可能引爆的……终极危险品。
林晓晓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废墟，心中默然。
灵泉村的炊烟再也无法升起，而她们前路的“炊烟”，注定将伴随着更浓重的阴影与未知。
征服魔尊的道路，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踏上了……陪伴（监视？）与救赎（作死？）的漫长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