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武沿着来时的通道，返回地下斗战场。
刚走出通道，尽头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瀚武刚踏出最后一级石阶，扑面而来的铁锈味就越过脸上的面具，钻进鼻腔。
看台上的呼喝声、酒瓶碰撞的脆响、甚至伤者压抑的闷哼，混着劣质香烟的焦油味，瞬间裹住了他。
瀚武站在栏杆旁，视线放在烟尘还没散尽的斗场中央，他垂在身侧的手没半分晃动，目光牢牢锁着场中。
尼多王的利爪刚擦过巨钳螳螂的翅鞘，金属刮擦的锐响刺入耳膜，他却像没听见似的，只盯着两只宝可梦的步态节奏。
这时，左侧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他余光扫过，是刚才搭话的女侍者。
她手里还托着半杯冒着凉气的树果饮，裙角扫过看台台阶时带起点细尘，却没敢靠太近，只在三步外轻声开口：“看您一直没动，要不要喝些饮品？”
瀚武没转头，指尖只在看台边缘轻轻点了下，声音比场中厮杀淡得多：“不用。”目光仍落在尼多王骤然压低的重心上——下一招该是龙尾了。
斗场中央的嘶吼与金属碰撞声仍在震耳欲聋，溅起的沙尘混着血腥气飘在空气中。瀚武却毫不在意，目光从激战的两只宝可梦身上移开，干脆利落地转过身。
他的视线精准落在旁边举着银质托盘的女侍者身上，托盘里冰果汁的杯壁上已经析出水珠。
他抬手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声音平静得听不出紧张：“我已经报好名了，带我去做斗战前准备吧。”
女侍者微怔，随即屈膝行礼，指尖稳稳托住托盘引着路。
瀚武跟在她身后，脚步没丝毫犹豫，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生死难料的斗场，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赴约。
女侍者白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凝结的暗色血垢，瀚武跟着她停在看台下方的通道口。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烂混合的腥气，脚下青石板缝隙里嵌着暗红血渍，有些还泛着未干的黏腻光泽——这就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血腥之路”。
看台上的欢呼与嘶吼顺着拱顶滚下来，砸在通道两侧斑驳的石壁上。
瀚武透过面具瞥见墙根堆着半卷沾血的粗布，像是谁被拖走时遗落的衣角，不远处的排水口还在缓慢渗出浑浊的血水，蜿蜒着汇入石板缝里的旧痕。
女侍者回头时，眼尾扫过通道深处：“每天从这走进去的斗者，十成里能踩着原路回来的，不过三成。”
说话间，通道尽头传来沉重的铁链拖地声，一只浑身是伤的巨钳螳螂被两个守卫架着出来，旁边还跟着它的训练家，正兴奋的数着手里的钞票。
巨钳螳螂的脚掌擦过地面时，新的血珠滴落在旧血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
瀚武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才发现掌心早已被这股挥之不去的腥气，染得发紧。
斗场中央的嘶吼刚落下，落败者的身影被拖拽着掠过通道，留下一道新鲜的血痕还未干透。
女侍者便从旁边那间挂着褪色帘布的小屋走出来，指尖还沾着些许刚清点过赌注的墨渍，她抬手将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落在瀚武华贵的暗金面具上。
“这场刚完，下一场正好是资深级的斗战。”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看台上尚未平息的嘈杂，脚步轻缓地走到少年面前，眼尾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你要下场参加吗？”
说话时，她抬手朝通道深处指了指，那里隐约能听见铁链碰撞的脆响，还有资深斗者们惯有的、带着压迫感的低笑，混着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气，一起朝少年涌来。
瀚武的目光在女侍者带着期待的脸上顿了半秒，没说话，抬手将脸上的面具紧了紧。
随后转身，朝着女侍者先前指的方向迈开步子，黑色的风衣下摆扫过地面残留的细小血渍，背影没入待战室门口的阴影里。
女侍者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抬手朝身后小屋的方向屈了屈手指，做了个无声的手势。
小屋屋门随即被轻轻拉开一条缝，一个捧着记录册的小厮探出头，见她点头，便迅速缩回去准备登记。显然这场临时加入的资深级斗战，又多了一笔值得期待的赌注。
随着瀚武走进斗者待战室，小屋也将他的信息送到了斗台上。
此时，斗台中央的聚光灯将主持人的身影拉得颀长，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台边的金属栏杆，目光时不时瞟向台下那间挂着“记录处”木牌的小屋。
心里还在琢磨待战室里的人选，是经验老道的凯文，还是以狠辣着称的金狼。
没等他想太久，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小厮便捧着张折叠的羊皮纸快步跑上台，双手递到他面前时还带着点急促的喘息：“大人，下一场的斗者资料。”
主持人接过纸，指尖一捻便展开，目光扫过第一行名字时，眉梢轻轻挑了下：“黑犬？”这名字他熟，是两个月前扎根地下斗战场的“老人”了，他下意识在心里复盘对方的战绩，一平三败十二胜，积9分，再赢一场正好能摸到铜斗者的门槛。
他顺着纸面往下看，想确认黑犬这次的对手是谁，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撞进视野。
“墨渊？新人？”他低声念出名字，又扫过后面的信息，“宝可梦是暴鲤龙，才24级？”语气里带着点意外，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等级确实低了点，只能祝他好运了。”
收起羊皮纸，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抬手将话筒凑到嘴边，原本略带思索的语气瞬间切换成高昂的调门。
声音透过扩音水晶传遍整个斗场：“先生们！女士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下一场斗战的斗者信息，已经新鲜出炉了！”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沸腾起来的观众，等着气氛再往上推一层后。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扩音水晶炸响在斗场里，他手臂一扬，指向待战室的方向：“下一场上台的，是咱们的老朋友——距离铜斗者只差一步之遥的黑犬！”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掀起一阵欢呼，有人拍着看台栏杆大喊“黑犬冲啊”，还有人举起写着他代号的木牌，连空气里都飘着期待的躁动。
可这股热乎劲没持续几秒，就被主持人接下来的话浇了半截。“而他的对手——”主持人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扫过台下，“是咱们斗战场的新面孔，墨渊！”
“墨渊？谁啊？”台下瞬间安静了半秒，随即响起成片的嘘声，口哨声和抱怨声混在一起，像潮水似的涌向台中央。
有人皱着眉撇嘴：“新人？逗呢？”还有人直接拍着大腿喊：“这不是明着给黑犬送分吗！”
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少观众都觉得这对阵太不合理，新人第一场就碰上即将晋升的老斗者，虽说不是完全没胜算，可放眼整个斗战场的历史，能做到的也寥寥无几。
前排一个络腮胡壮汉直接站起来，指着台上嚷嚷：“这后门开得也太明显了！黑犬想晋升铜斗者，也不用这么安排吧！”
他的话瞬间引来一片附和，嘘声又拔高了几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不满的情绪。
台下的嘘声快掀翻斗场顶棚，主持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话筒上的纹路。
他早习惯了这些普通观众的骚动，反正他们的不满掀不起什么波澜。真正让他挂心的，是头顶上层看台那几间镶着金边的贵宾包厢。
他悄悄抬眼扫过，见包厢里的贵族们要么端着酒杯谈笑，要么低头跟侍从交代着什么，脸上连半分不悦都没有，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大半。
更让他松口气的是，台下押注处的侍从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押黑犬赢的大额赌注又多了三笔”，他嘴角甚至悄悄勾了勾。
只是转头看向待战室的方向时，他又忍不住皱了眉，他实在是想不通待战室为什么要做这种安排。
黑犬是准铜斗者，墨渊是刚入行的新人，这对阵明摆着没悬念，跟给观众送钱没什么两样。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他这个主持人能担待的。
但不满归不满，他也只能按流程继续主持，毕竟待战室的决定，还轮不到他来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