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异响骤然掐断，像被夜风吹散的烟，连余韵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可楚曦后背的冷汗却越浸越凉 —— 这种死寂从不是结束，而是更凶险的酝酿，像暴风雨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乌云。她攥着匕首的掌心沁满冷汗，刀柄防滑纹硌得皮肉发疼，全身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连耳尖都在颤，捕捉着黑暗里每一丝细微的动静：窗外虫鸣的间隙、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甚至自己心脏 “咚咚” 撞着肋骨的闷响，都像在敲打着这令人窒息的夜。
时间走得比熬药还慢，每一秒都像浸了冰，冻得人骨头发紧。
突然，窗棂外飘来一声极轻的鸟鸣，一短一长，重复两遍，细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丝。
是青鸾！是她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楚曦心口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了半分，却仍不敢松懈 —— 她对着窗口方向，压着嗓子咳了一声，那咳嗽声轻得像被夜风揉碎，刚好够传递 “安全” 的讯息，又不会惊动暗处可能藏着的眼睛。
片刻后，窗户像被月光推开似的，悄无声息地裂了道缝，一道黑影裹着夜露滑进来，落地时轻得像片枯叶。青鸾还穿着墨色夜行衣，黑巾蒙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在暗处亮得像寒星的眼，扫过房间的目光锐利如鹰，连床底、门后都没放过，确认安全后才反手扣紧窗栓，动作利落得像捕食的狸猫。
“郡主，您没事吧？” 她的声音压得比窗缝里的风还低，尾音带着未散的警惕，指尖还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属下在院角老槐树上巡视时，瞥见屋顶有个灰影，脚步轻得反常，贴着瓦面挪的时候，连碎瓦都没碰掉半片 —— 瞧那架势，分明是冲着您的寝殿来的。属下没敢惊动，只在暗处跟着，可那人对宫里的路比奴婢还熟，绕到冷宫那片断墙后，就像融在黑夜里似的，再也找不着了。”
果然有人！楚曦攥着匕首的指节猛地泛白，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能看出是哪路的人吗？是宫里的侍卫，还是……”
青鸾摇头时，眼尾的余光还在扫着门窗：“夜色太浓，那人裹着灰布斗篷，连身形都瞧不真切。可他那潜行的法子，绝不是市井毛贼能会的 —— 落脚时脚尖先着地，呼吸匀得像没喘气，拐弯时连衣角都不晃，倒像…… 像大内暗卫或是军中斥候的路数。” 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点银粉似的东西，“不过属下在他可能踩过的瓦檐、墙角，撒了特制的荧光粉，这粉遇汗会粘在衣料上，夜里用特制的琉璃镜能看见，若是他再敢来，总能揪出点痕迹。”
大内暗卫？太后的人？还是冲着北境消息来的其他势力？楚曦的脑子像被惊雷劈过，纷乱的念头缠成一团 —— 太后白天刚赏了那盒藏着猫腻的凝神香，夜里就有人摸进永宁宫，这 “巧合” 也太扎眼了。可若是太后派来的，为何不直接动手，反倒只是窥探？是想确认她有没有察觉香的问题，还是想搜什么东西？
“你做得周全。” 楚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继续盯着，但别主动去查 —— 咱们现在不知道对方的底，冒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先弄清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是。” 青鸾躬身应下，眼尾的锐利稍缓，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对了郡主，北境那边…… 或许有消息了。”
楚曦原本沉滞的眼神骤然亮起来，像暗室里突然燃起的烛火，连身子都往前倾了半寸：“快说！是不是沈逸哥哥的消息？”
青鸾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纸卷，那纸皱得像被揉过千百遍，边缘还沾着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泥水，摸起来粗糙得刮手。她小心翼翼地在桌上展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 纸卷上的墨字早被水浸得晕开，大部分字迹都成了模糊的黑团，只剩几个字还能勉强辨认：“… 峡… 危… 逸… 重伤… 药… 断… 疑… 监…”
落鹰峡！沈逸！重伤！药断！疑监军！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楚曦心上！之前高公公的血笺、茶楼里的零碎传闻，此刻全和这张残纸拼在了一起 —— 沈逸在落鹰峡打仗时受了重伤，而且连疗伤的药材都断了！那 “疑监军” 三个字更是像冰锥，扎得她心口发疼 —— 监军手握朝廷监督权，若是他故意卡着药材，沈逸岂不是……
“这信是怎么来的？” 楚曦的声音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碰着那纸卷，只觉得那粗糙的触感硌得人心慌。
“是王爷安在北境的暗线，拼了命送出来的。” 青鸾的声音压得更低，眼底蒙着层沉郁，“送消息的人在路上被截杀了三次，胸口挨了两刀，到京城时只剩最后一口气，把这纸卷塞给接应的人就没气了。王爷说，这消息说不定是对方故意漏的‘饵’，想扰乱咱们的心神；可也有可能，是那暗线拼着最后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真相。”
楚曦盯着那几个模糊的字，眼眶突然热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纸卷，把原本就破的边缘捏得更碎。确认了，沈逸是真的重伤了，还陷在缺药的绝境里！可她却只能在千里之外看着，连递瓶药都做不到 —— 这种无力感像潮水，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父王知道这事了吗？” 她强压着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发颤。
“王爷凌晨就收到了更详细的密报，此刻正在书房和幕僚议事呢。” 青鸾垂手道，“王爷让奴婢转告郡主，别慌，他已经在想办法了。”
想办法？北境隔着万水千山，朝廷里的黑手又盯着驿道，父王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消息传过去、药材送过去，也得十天半个月 —— 沈逸能等那么久吗？楚曦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底的焦虑像野草似的疯长。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金属，没半分温度：
【支线任务：拨开迷雾，完成度 80%。】
【检测到宿主获取关键证据（残破信笺），已基本确认沈逸重伤状况。】
【任务奖励（部分发放）：积分 + 400，中级医术技能碎片 x1。】
【提示：若能彻底查明 “药断” 原因及 “监军” 具体动作，可判定为任务完美完成，额外获赠 “北境军情图谱” 一份。】
【新任务触发：千里传薪。】
【任务要求：七十二小时内，将关键疗伤药材（需含止血、生肌类珍品）或可靠外伤医师，安全送至北境沈逸军营。】
【任务奖励：积分 + 1000，高级医术技能（可选 “外伤急救” 或 “毒理辨识”），沈逸好感度 + 30（大幅提升），太子阵营稳固度 + 15。】
【失败惩罚：沈逸伤势恶化风险提升至 90%（缺药恐致伤口化脓、截肢），北境防线或现缺口，积分 - 800。】
七十二小时！三天！楚曦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 从京城到北境，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七八天，还要绕过官卡、避开截杀，这简直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可一想到沈逸可能因为缺药要截肢，甚至丢了性命，她的心又像被攥紧了似的疼。
“郡主？” 青鸾见她脸色煞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连忙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担忧，“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再歇歇？”
楚曦摆摆手，指尖撑着桌面才稳住身子。不能慌，慌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父王肯定在走朝廷的路子，可官驿道多半被监军的人盯着，走不通。必须找条别人想不到的路…… 她猛地抬头，看向青鸾：“青鸾，若是不走官方驿道，想把东西最快、最隐蔽地送到北境，还有别的法子吗？”
青鸾皱着眉思索片刻，眼尾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像暗夜里劈开的闪电：“有！漕帮！”
“漕帮？” 楚曦愣了愣 —— 她只听说过漕帮掌控南北水路，却从没往这上面想过。
“对！” 青鸾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漕帮的船走的都是密道水路，从京郊的永定河往下，能绕开大半官卡，还能借芦苇荡、暗河藏船，比陆路隐蔽得多。虽说水路比驿马慢两天，可胜在安全，而且他们有自己的暗号和交接点，连官府都查不清。王爷早年在江南治水时，救过漕帮龙头的命，若是开口求他，说不定能成。” 她顿了顿，语气又沉下来，“可漕帮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不少人被官府或是其他势力收买了，走这条路，风险也不小。”
水路！漕帮！楚曦的眼睛亮起来，像在绝境里看到了光。药材的事，父王肯定能想办法筹集，可医师呢？军里的太医多半被监军控制着，普通大夫又不懂战场上的外伤，万一治坏了怎么办？她突然想起系统刚给的 “中级医术技能碎片”，界面里那枚碎片还在发着微光 —— 若是能凑齐碎片，学会医术，她是不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是长乐郡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去北境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可一想到沈逸可能在生死线上挣扎，那点犹豫又像被火烧了似的，很快就散了。
“青鸾，你先下去。” 楚曦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帮我盯着三桩事：一是慈宁宫的动静，特别是孙嬷嬷有没有往外传消息；二是漕帮最近的船期，看看有没有往北方去的暗船；三是京城里靠谱的外伤大夫，列个名单给我。”
“是。” 青鸾见她眼神清明，知道她已有了主意，不再多问，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满室的夜凉。
楚曦独自坐在黑暗里，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银线。她摊开手掌，看着系统界面里那枚医术碎片，指尖轻轻拂过 —— 还差两枚就能合成完整技能，可时间不等人。窗外的梆子声敲了三下，三更天了，离七十二小时的 deadline 又近了一步。
天刚蒙蒙亮，楚曦就披着晨露往书房去。远远就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楚凌峰挺拔却略显佝偻的影子，他一夜没睡，连鬓角都添了些白霜。
“父王。” 楚曦推开门时，楚凌峰正捏着份奏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桌案上还放着杯早已凉透的茶，茶叶沉在杯底，像积了层灰。
楚凌峰见她进来，挥退了正在汇报的幕僚，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曦儿，北境的事，你都知道了？”
楚曦点头，把青鸾带来的残纸递过去，又把自己的分析一一说来 —— 从夜探的可疑之人，到漕帮的提议，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想法：“父王，官路走不通，女儿想…… 借漕帮的船，亲自去北境。”
“胡闹！” 楚凌峰猛地一拍桌案，奏折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他的脸色瞬间铁青，眼底满是震怒，“北境是什么地方？到处是黄沙和死人，前有柔然兵，后有监军的黑手，你一个姑娘家，去了就是送命！这事绝无可能！”
“父王！” 楚曦往前一步，眼底满是决绝，声音却带着恳求，“沈逸哥哥现在缺药又缺医，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朝廷的人靠不住，漕帮是唯一的路！女儿可以易容，扮成漕帮的伙计，有青鸾保护，不会被人认出来的！而且女儿最近看了不少医书，对外伤的诊治也懂些，说不定能帮上忙！” 她不敢提系统，只能把医术说成是自己学的，语气里满是急切。
楚凌峰愣住了，他盯着女儿看了半晌，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 眼前的楚曦，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小姑娘，她的眼神里有担忧，有坚定，还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满是无奈和担忧。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鸟鸣偶尔传进来。楚凌峰背过身，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晨光落在他的肩上，却暖不透他眼底的沉郁。他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沈逸不能等，北境也不能乱，可让女儿去冒这个险，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忍心？
“曦儿，你可知这一去，九死一生？” 良久，楚凌峰才缓缓转身，眼底的震怒褪去，只剩下复杂的担忧，“若是你的身份暴露，不仅你活不成，整个长乐郡王府都会被拖下水，连太子都可能受牵连。”
“女儿知道。” 楚曦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可若是眼睁睁看着沈逸哥哥出事，看着北境防线垮掉，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父王，覆巢之下无完卵，北境要是乱了，咱们郡王府又能安稳多久？”
楚凌峰的手指紧紧攥着桌角，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女儿的话像锤子，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于公，沈逸是北境的支柱，不能倒；于私，沈逸是他看着长大的，是女儿放在心上的人，他不能不管。
不知过了多久，楚凌峰终于松了手，眼底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 既然你意已决，为父…… 就帮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