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还轻轻搭在酸辣粉的盒子上，指尖微微一压，把那张边缘发黑的旧符纸往盒底按了按。阳光从大殿顶上斜斜地洒下来，落在他脚边，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条安静的黑线贴在青石地板上。
没人说话。
刚才那瓶水还孤零零地立在擂台边上，瓶口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仿佛刚刚被人碰过，又飞快地缩回了手。
副长老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刺啦”一声刮过地面，听得人耳朵发麻。“你这是拿市井算账那一套，来糟蹋我们修真界的正道传承！”
林野没抬头，慢悠悠地拉开背包拉链，把空矿泉水瓶塞进去，顺手摸出一包还没拆的干脆面，捏了捏，听着里面“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在听一首老歌。
“我不是糟蹋。”他语气平平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是帮你们省时间。你们练三年才御剑飞一百米，我改个参数，十天就能突破音障——这不叫进步？”
“放肆！”副长老脸都气紫了，“灵力运转是你嘴里那个‘参数’能决定的吗？那是心与天地共鸣！是悟性！是机缘！”
“那你告诉我，”林野终于抬眼，目光清亮得不像话，“为什么同样是金丹期，有人飞起来像拖拉机冒黑烟，有人却稳得跟高铁进站一样？你还跟我说是‘心境不同’？”
底下有人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白莲花家族那两个女修脸色难看极了，其中一个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可就在这时，青狼会的执事忽然开口：“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全场一静。
那人摘下腰间的铜牌，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着：“昨晚我试着用了他提的‘频率错峰法’调整引气节奏，以前每次都会疼的三处经脉，这次一次都没反应。”
副长老瞪着他：“你是说，你信了这套歪理邪说？”
“我没说信。”执事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与其在这儿争谁家祖宗更正统，不如先看看结果。要是真能少受伤、多提升，管它是念咒还是列公式？”
这话一出，好几个年轻弟子开始小声议论。
一个穿灰袍的小门派弟子直接站起来，声音都有点抖：“前辈！您刚才讲的那个能量守恒模型……能不能收我当徒弟？”
“滚下去！”副长老厉声喝道，“这种歪门邪说你也敢信？还不快退下！”
那弟子脸涨得通红，脚却像生了根，没动。
林野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怎么？想学点真本事也有罪？你们怕的不是我说错了，是怕我说对了以后，你们背了一辈子的口诀，突然变得像个笑话。”
副长老气得手都在抖：“你——你竟敢如此侮辱各派传承！”
“我没侮辱。”林野摊了摊手，语气很平静，“我只是把你们当成玄之又玄的东西，变成了可以测量、可以控制的数据。你们觉得被冒犯，是因为你们早就忘了——修真是为了变强，不是为了装神仙。”
大长老一直没说话，只是轻轻敲了两下扶手。
但整个大殿的气氛已经变了。
有人冷笑，有人低头沉思，还有人偷偷掏出玉简，一笔一划记下关键词。有个戴眼镜的老修士甚至掏出个电子计算器，对着墙上的公式一行行算了起来。
“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另一个小门派的代表举手了，“我们山门去年布阵失败，死了三个弟子，查来查去查不出原因。现在想想，是不是地下水流改变了电场分布？”
“荒唐！”白莲花家族一个男修怒斥，“修真靠的是心法传承，不是你拿个计算器就能推出来的！”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对方也不怂，“为什么同一套阵法，换个地方就失效？难道山神搬家了？”
哄笑声又响了起来。
副长老眼看场面快压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够了！既然你说科学无敌，那就别光嘴上厉害——敢不敢上台试试？用你的理论，打赢一场真正的比试？”
林野还在慢条斯理地剥干脆面包装袋。
“我不打没准备的架。”他咬了一口，咔嚓作响。
“那就是不敢了？”副长老冷笑，“果然是只会耍嘴皮子的江湖骗子！”
林野嚼完最后一口，把包装袋揉成一团，随手一抛，精准落进三米外的垃圾桶。
“我不是不敢。”他站起身，卫衣帽子滑落，露出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我是不想浪费时间打那种‘你丢火球我甩冰锥’的儿童回合制游戏。”
“那你想要什么？”副长老逼问。
“我要你们承认。”林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嘴里的‘道’，不过是还没被总结出来的规律。而我现在做的，就是给它写说明书。”
“狂妄！”副长老气极反笑，“好！那我就代表玄阳宗，正式向你发起挑战——三局两胜，禁用符箓，纯术法破障，当场验证你的‘科学修仙’有没有用！”
林野笑了。
他伸手从酸辣粉盒里抽出一张新符纸，在掌心折了几下。
“行啊。”他轻声道，“那就来点真的。”
纸飞机从他指间飞出，直冲半空。
还没落地，符纸忽然自燃，火光一闪，化作细灰飘散。
大长老缓缓开口：“首场擂台赛，正式开启。”
副长老冷笑着走下主台，袖袍一甩，灵气翻涌。
林野站在擂台边，右手插进卫衣兜里，指尖触到那部屏幕裂开的旧手机。电量还剩21%。
他没拿出来，只是隔着布料轻轻捏了捏机身。
“你说怎么比？”他问。
副长老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赤红火焰：“第一关，五行术法对抗——火克金，我看你拿什么挡！”
林野点点头。
他又从盒底抽出一张符，这次没折，而是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像根烟。
阳光照在擂台上，他的影子稳稳地覆盖了整级台阶。
风掠过殿角，铃铛轻轻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