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军府的书房里，李默正对着案上的《陇右防务补充图》发呆。案头摆着刚沏好的西域砖茶，热气氤氲中，他总觉得脑子里像塞进了团揉乱的丝线，连 “阴阳上去入” 的检字口诀都要想半天才能顺过来。
“李少监，杜甫先生来了！” 亲兵的通报声刚落，穿着粗布长衫的杜甫就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写好的《兵车行》手稿。他刚要行礼，就见李默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竟有些发红：“浩然兄！你可算来了！我找你好久，想跟你讨教‘气蒸云梦泽’的写法！”
杜甫愣在原地，手里的布包差点掉在地上：“李少监，您…… 您认错人了吧？晚生杜甫，字子美，不是孟浩然孟先生啊。”
“孟浩然？” 李默皱着眉，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吵，“不对啊，你明明就是浩然兄，我去年还跟你在黄鹤楼喝酒……” 话没说完，他突然按住太阳穴，剧烈地头痛起来，眼前的杜甫竟和记忆里孟浩然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赛义德正好牵着沙赫里二世进来，驴背上驮着刚买的胡饼，见这情景赶紧放下东西：“李默，你咋了？杜甫先生刚从长安来，你咋叫他浩然兄？孟先生不是十二年前就没了吗？”
沙赫里二世也凑过来，用头轻轻蹭李默的胳膊，像是在安慰他。李默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杜甫的手，脸上满是歉意：“子美兄，对不住，刚才脑子突然糊涂了，竟认错了人。”
杜甫赶紧摆手：“无妨无妨，李少监许是太过劳累。我这次来，是想请您用印刷术印些《兵车行》，让更多人知道边关疾苦。”
李默点点头，强忍着头痛，让人取来改良纸和青铜活字。可刚拿起笔想写排版说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他下意识地念了出来，还顺手写在了纸上。
杜甫凑过去一看，眼睛立刻亮了：“这词句意境开阔，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新作？晚生竟从未听过。”
李默自己也愣了 —— 这不是苏轼的《水调歌头》吗？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他赶紧把纸揉了，含糊地说：“随口瞎写的，不算什么，咱们还是说《兵车行》的排版吧。”
可没聊多久，李默又开始走神。一会儿说要印 “宋体字”，让工匠们摸不着头脑；一会儿又提起 “活字印刷术的专利保护”，听得杜甫和赛义德面面相觑。赛义德忍不住问：“李默，你说的‘专利’是啥？跟咱们的活字有啥关系？”
李默刚想解释，脑子里突然一阵空白，连自己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他扶着桌子，脸色苍白：“我…… 我有点不舒服，子美兄，排版的事明天再议吧。”
杜甫见他状态不好，赶紧告辞：“那李少监好好休息，晚生明日再来。”
送走杜甫，赛义德赶紧扶李默坐下，沙赫里二世也趴在他脚边，用蹄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天天熬夜印书，连胡饼都没好好吃几顿。” 赛义德递过一块刚烤好的胡饼，“快吃点，补充补充力气。”
李默接过胡饼，咬了一口，却觉得味同嚼蜡。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现代的印刷技术知识，一会儿是唐朝的人和事，还有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在闪现 —— 他甚至想起了自己穿越前在图书馆看的《唐诗宋词选》，可又记不清具体内容。
“俺去找清虚道长来给你看看！” 赛义德说着就要往外跑，被李默拦住：“不用，我歇会儿就好，可能真是太累了。”
可到了晚上，李默的情况更糟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在自动背诵宋词，从 “大江东去” 到 “寻寻觅觅”，根本停不下来。他想强迫自己不想，可越强迫，那些词句就越清晰，甚至还伴随着现代歌曲的旋律。
更让他害怕的是，他开始记不清一些重要的事 —— 比如改良纸的配方里桑皮和楮树皮的比例，比如青铜活字里磁石粉的添加量。他赶紧爬起来，想把这些记在纸上，可刚拿起笔，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李默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心里满是恐慌。他知道，这肯定是系统出了问题，之前系统提示过 “知识过载可能导致神经紊乱”，难道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依娜的声音传了进来：“李默哥哥，你还好吗？我听赛义德说你不舒服，特意炖了些雪莲汤给你送来。”
李默赶紧把笔放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我没事，你进来吧。”
阿依娜端着一碗雪莲汤走进来，见李默脸色苍白，眼眶还有些红，担心地问：“李默哥哥，你是不是头痛？我刚才在家，突然感觉心里慌慌的，总觉得你会出事。”
李默接过雪莲汤，喝了一口，温暖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些不适。他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歇会儿就好。”
可阿依娜却注意到了他放在桌上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让她心里一紧：“李默哥哥，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写不了字了？”
李默没办法，只好把自己记忆混乱、手不受控制的事告诉了阿依娜。阿依娜听了，眼圈立刻红了：“都怪我，之前总让你帮我印佛经，让你太累了。我这就去找清虚道长，他肯定有办法治你的病！”
“别去了，太晚了。” 李默拉住她，“我真的没事，明天就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女孩子家熬夜不好。”
阿依娜还是不放心，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针刺包：“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是银针刺穴位能治病。我帮你扎一针‘百会穴’，能让你放松些，好好睡觉。”
李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阿依娜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李默之前教她做的）消毒银针，然后轻轻扎在李默的百会穴上。随着银针刺入，李默感觉脑子里的混乱感渐渐减轻，那些不停闪现的记忆碎片也慢慢消失了，眼皮越来越重。
“睡吧，李默哥哥，睡一觉就好了。” 阿依娜轻轻拔下银针，帮李默盖好被子，又把雪莲汤碗收拾好，才悄悄离开。
沙赫里二世不知何时溜进了房间，趴在李默的床边，发出轻轻的鼾声。李默看着驴儿的睡颜，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他知道，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他一定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