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地脉迷阵，旧识新敌
秦凝霜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是凭着本能拨开挡路的矮松。雪团早已窜到转弯处，正对着前方发出既警惕又亲昵的低吠。
山道尽头的岩壁下坐着个身影，灰扑扑的冲锋衣被烧得只剩半截袖子，露出的胳膊上缠着块染血的布条——那是她出发前塞给凌霄的急救包。他正低着头咳嗽，每咳一声肩膀就剧烈颤抖，喉间的机械卡顿声比之前更重了，像是有齿轮在摩擦生锈的轴承。
“凌霄！”
秦凝霜几乎是扑过去的。手指触到他后背时，隔着破烂的布料也能摸到皮肤下凸起的硬痕，像是某种金属支架。他的体温烫得惊人，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唯有那双看向她的眼睛，褪去了猩红和机械的冰冷，只剩熟悉的温和，还带着点无奈的歉意。
“吵到你了？”他想抬手揉她被树枝勾乱的头发，手腕却在半空僵住，机械义肢的接口处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好像……有点失控。”
苏晚紧随其后赶到，看到他胳膊上露出的金属骨骼时倒吸一口凉气：“地脉的火灵气把你体内的芯片烧成了这样？白泽的纳米技术竟能和血肉融合到这种地步……”
“不是融合。”凌霄突然抓住秦凝霜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皮肤下有块菱形的硬物在发烫，“是吞噬。芯片在吸收地脉灵力修复自己，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机械体。”
秦凝霜的指尖传来灼痛感，低头看见他胸口的皮肤正在泛起和白泽相似的金属光泽，吓得赶紧凝聚冰灵力按上去。蓝光与金光碰撞的瞬间，凌霄闷哼一声，那些金属光泽竟真的褪去了些。
“冰灵族的灵力能克制它。”苏晚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么，“祭坛下面的熔浆池连接着地脉源头，那里的火灵气最纯粹，或许能把芯片彻底烧干净！”
“不行。”凌霄摇头时，耳后的皮肤突然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闪烁的电路，“白泽在芯片里设了反冲程序，遇到强火就会引爆魂元。他早就算计好了，要么我变成他的容器，要么就和圣物同归于尽。”
秦凝霜的心沉了下去。她突然想起青禾纸条上的话——白泽的机械心脏怕高温。那凌霄体内的芯片，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弱点？
“或许可以用别的火。”她突然扯下脖子上的玉佩塞进凌霄手里，“雪狼族的献祭之火呢？你之前能控制它，现在能不能……”
“小霜忘了？”凌霄握紧玉佩的手在发抖，指缝间渗出淡蓝色的血，“刚才在祭坛，我已经用了大半魂元。剩下的这点，连压制芯片都勉强。”
雪团突然对着岩壁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秦凝霜这才注意到，刚才凌霄靠着的地方，岩壁上竟有个巴掌大的凹槽，里面刻着和祭坛地面一样的符文。
“这是……空间传送阵的节点？”苏晚搭箭的手突然绷紧，“有人在附近启动了传送阵！”
话音未落，凹槽里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秦凝霜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拽着向后倒去。凌霄反应极快地将她护在怀里，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三枚淬了绿光的飞镖钉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镖尾还在嗡嗡震颤。
“啧啧，真是感人的重逢。”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传送阵的光晕里走出来，左手把玩着枚飞镖，右手拎着个昏迷的少女。少女穿着和青禾相似的灰布弟子服，露在外面的脚踝上有个刺青——数字“740”。
“白泽的走狗？”苏晚的银箭瞬间对准男人的咽喉，“把克隆体放下！”
男人轻笑一声，将少女往前一推。秦凝霜这才看清少女的脸，竟和苏晚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纪更小些，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苏前辈，她是……”
“我妹妹，苏清鸢。”苏晚的声音在发抖，银箭的箭头都在颤，“三年前在实验室失踪，我以为她早就……”
“死了？”男人歪头笑的时候，秦凝霜注意到他左耳戴着个银色耳钉，形状像只展翅的机械蝶，“白泽大人说，雪狼族的血脉太珍贵，做成活体容器最合适不过了。”他突然按住苏清鸢的后颈，少女立刻睁开眼睛，瞳孔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冰冷的机械光，“比如现在，她就是最听话的杀手。”
苏清鸢的手腕突然弹出两寸长的骨刺，直扑秦凝霜面门。凌霄抱着她侧身躲开，骨刺擦着秦凝霜的发梢钉进岩壁，石屑溅了他们满脸。
“清鸢，醒醒！我是姐姐啊！”苏晚急得箭都忘了射，眼睁睁看着妹妹拔出岩壁上的骨刺，再次攻过来。
“别硬拼！”凌霄拽着秦凝霜往后退，同时对雪团低喝，“去咬她后颈的控制器！”
雪团像道白影窜出去，精准地扑向苏清鸢的后颈。谁知少女早有防备，手肘往后一撞，竟将雪团狠狠砸在地上。雪团呜咽着滚到秦凝霜脚边，嘴角渗出血丝。
“真是没用的宠物。”男人拍了拍手，苏清鸢立刻停下动作，像尊木偶般站回他身后，“秦姑娘，其实我们可以做笔交易。你把冰魄原石交出来，我就把解除芯片的程序给你。”
“原石已经炸没了。”秦凝霜扶起雪团，指尖的冰灵力悄悄注入它体内，“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
“炸没了？”男人突然笑起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全息投影仪，按下开关后，半空中浮现出冰魄原石的三维图像，“白泽大人早就料到会有意外，提前用分镜术保存了圣物的能量数据。只要拿到你的血脉密钥，就能重造一颗更完美的圣物。”
秦凝霜这才明白，白泽根本没打算靠原石本身获得力量，他要的是能操控圣物的冰灵族血脉。难怪他一直针对自己，难怪凌霄说她才是关键。
“做梦。”凌霄突然将秦凝霜往苏晚身后一推，自己则冲向男人，“小霜，带苏前辈走！去熔浆池找白泽的实验室，里面一定有解除程序！”
他的机械义肢突然弹出利刃，寒光直逼男人咽喉。男人似乎没料到他会拼命，仓促间侧身躲开，风衣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同样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原来你也快变成怪物了。”男人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眼神变得狠戾，“正好，把你拆了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改进我的机械体。”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凌霄的动作明显受芯片影响，时不时会卡顿一下，但他总能凭着本能避开致命攻击。秦凝霜看着他后背不断扩大的金属斑块，心脏像被攥住一样疼。
“苏前辈，我们不能走！”她想冲上去帮忙，却被苏晚死死拉住，“凌霄是想拖住他们，我们必须找到解除程序！”
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却死死盯着被控制的妹妹：“清鸢后颈的控制器连着神经中枢，强行拆除会让她变成植物人……但实验室的数据库里，一定有白泽留下的后门程序！”
秦凝霜咬了咬牙，最后看了眼被男人逼到悬崖边的凌霄，转身跟着苏晚往熔浆池的方向跑。雪团犹豫了一下，叼住她的裤脚追上来，时不时回头对着凌霄的方向呜咽。
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还有男人的怒骂声。秦凝霜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脚步。凌霄说过，信任是雪狼族的软肋，也是铠甲。现在，她只能信他能撑到自己回来。
熔浆池比想象中更深。原本覆盖在上面的冰层已经融化，露出下方翻滚着橘红色岩浆的巨大坑洞，热浪扑面而来，烫得人皮肤发疼。池边的岩壁上有个被炸毁的金属门，显然是凌霄之前炸开的入口。
“里面就是白泽的实验室。”苏晚用箭拨开门口的碎石，“青禾说过，这里的防御系统和白泽的机械心脏联动，一旦心脏停止跳动，所有数据都会自动销毁。”
秦凝霜突然想起青禾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白泽的机械心脏怕高温”。如果……如果能毁掉那颗心脏，是不是就能同时毁掉所有控制程序？
“苏前辈，你知道白泽现在在哪吗？”
“应该在昆仑墟的能量塔。”苏晚走进实验室，手指拂过布满灰尘的控制台，“那里是地脉灵力的汇集点，他需要用圣物数据启动最终的改造计划。”
控制台突然亮起一盏绿灯，屏幕上闪过一行代码。苏晚眼睛一亮，迅速在键盘上敲击起来：“是青禾留下的后门！他竟然黑进了白泽的主系统！”
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最终停在一个文件夹上，标注着“739-740实验体数据”。苏晚颤抖着手点开，里面果然有解除控制的程序，还有一段青禾留下的录音。
“苏前辈，当你看到这段录音时，我应该已经去看春天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清鸢妹妹的控制器有个隐藏开关，在她左耳的第三根头发下面……别告诉她是我说的，她总嫌我话多……”
苏晚捂住嘴，眼泪无声地砸在键盘上。秦凝霜的鼻子也发酸，她突然注意到文件夹里还有个加密文件，文件名是“凌霄适配方案”。
“这个怎么解开？”她指着加密文件，指尖因为急切而有些发抖。
苏晚擦了把眼泪，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急得额头冒汗：“白泽的加密算法太复杂，没有密钥根本解不开……”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控制台的屏幕瞬间黑掉，只剩下一行红色的字在跳动——
“检测到非法入侵，启动数据销毁程序，倒计时十分钟。”
“不好！是刚才那个男人启动了远程操控！”苏晚用力拍着键盘，“他一定在追踪我们的位置！”
秦凝霜突然想起凌霄刚才挡在她身前时，耳后露出的电路。白泽既然能在他体内装芯片，会不会也留下了定位装置？
“我们得赶紧出去！”她拉着苏晚往门口跑，“去能量塔找白泽！青禾说他的心脏怕高温，熔浆池的岩浆能不能……”
“能！”苏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能量塔的地基就建在熔浆池上方，只要破坏承重柱，就能让整个塔掉进岩浆里！”
两人刚跑出实验室，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秦凝霜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刚才的方向跑，却被苏晚死死拽住。
“是凌霄！他引爆了芯片的部分功能，想阻止那个男人追上来！”苏晚指着天空中炸开的冰蓝色光点，声音哽咽，“他在给我们争取时间！”
秦凝霜看着那些如同流星般坠落的光点，突然想起凌霄说过，雪狼族的魂元消散时，就会化作这样的光。她捂住嘴，强忍着眼泪，转身跟着苏晚往能量塔的方向跑。
雪团突然对着能量塔的方向狂吠，秦凝霜顺着它看过去，只见那座高耸入云的金属塔顶端，正盘旋着一只巨大的机械鹰，鹰背上似乎还坐着个人。
“是白泽！”苏晚的声音带着惊恐，“他已经开始启动改造计划了！塔身上的符文都亮起来了！”
秦凝霜这才注意到，能量塔的金属外壁上刻满了和祭坛一样的符文，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将周围的天空都染成了血色。塔下的雪地上，隐约能看到无数人影在移动，像是被控制的克隆体。
“还有七分钟。”秦凝霜看了眼手腕上破碎的手表，突然握紧了凌霄给她的那枚羽箭，“苏前辈，你知道承重柱的位置吗？”
苏晚点头，从箭袋里掏出最后三支银箭：“在塔底的四个角，用灌注了灵力的箭应该能暂时破坏它的结构。但我们得先解决那些克隆体……”
话没说完，雪团突然冲了出去，对着迎面而来的克隆人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些原本麻木的克隆体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动作明显迟滞了几分。
“雪狼族的威压！”苏晚眼睛一亮，“快走，雪团能拖住他们一会儿！”
秦凝霜最后看了眼在克隆人群中撕咬的雪团，跟着苏晚冲向能量塔。她知道，这只一直陪着凌霄的灵狐，此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就像凌霄保护她一样。
塔底的承重柱果然闪烁着红光，上面布满了能量管道。苏晚迅速搭箭，将灵力灌注其中，银箭射出的瞬间化作火龙，精准地击中了一根柱子。管道破裂的声音响起，红色的能量液喷涌而出，柱子上的红光顿时黯淡下去。
“有效！”秦凝霜刚想凝聚冰灵力攻击另一根柱子，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机械卡顿声。
她猛地回头，看见凌霄正拄着根断裂的金属棒站在不远处，半边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金属色，只有握着玉佩的那只手还保持着血肉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秦凝霜冲过去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冷的金属皮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再不来，某人就要把自己炸进岩浆里了。”凌霄笑了笑，机械义肢突然指向塔顶，“白泽在吸收地脉灵力，现在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苏晚已经炸毁了第二根承重柱，能量塔开始剧烈摇晃。她回头喊道：“还有三分钟！你们快想办法对付白泽！”
凌霄突然将玉佩塞进秦凝霜手里，同时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用你的灵力激活玉佩，它能暂时锁住我的芯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
秦凝霜刚想问为什么，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入玉佩，冰魄原石的碎片突然发出耀眼的蓝光。凌霄的机械臂瞬间变形，化作一把长弓，而那枚雪狼族魂元凝结的羽箭，正悬浮在弓上。
“这是……”
“雪狼族的本命弓箭，需要冰灵族的灵力才能拉动。”凌霄的声音越来越低，金属皮肤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颊，“小霜，瞄准白泽的心脏，那是他唯一的弱点。”
秦凝霜握紧弓箭，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到白泽正站在塔顶的平台上，胸口的透明容器里，银色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每跳一下，能量塔的震动就更剧烈一分。
“还有一分钟！”苏晚已经炸毁了第三根柱子，正拼尽全力攻击最后一根，“快！”
秦凝霜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冰灵力注入弓箭。蓝光与金光交织，羽箭的箭身在空气中发出嗡鸣。就在她准备松手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清鸢不知何时出现在塔顶，手里的骨刺正对准白泽的后颈。
而那个戴机械蝶耳钉的男人，正站在苏清鸢身后，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小心！”秦凝霜刚喊出声，就看到男人突然按下手里的控制器。苏清鸢的动作猛地一顿，骨刺偏离了方向，反而刺穿了白泽的肩膀。
白泽怒吼一声，机械臂一挥就将苏清鸢扫下塔顶。苏晚尖叫着想去接，却被最后一根承重柱的爆炸气浪掀飞。
千钧一发之际，凌霄突然挣脱秦凝霜的手，纵身跃向空中。他在半空中接住苏清鸢，同时将手里的金属棒掷向男人。男人躲闪不及，被砸中了胸口的机械装置，发出一声惨叫。
“凌霄！”秦凝霜眼睁睁看着他抱着苏清鸢往岩浆池坠去，那里正是能量塔即将倒塌的方向。
她想也没想就松开了弓弦。
羽箭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穿了白泽胸口的透明容器。银色的机械心脏在岩浆的热浪中迅速融化，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白泽惊恐地尖叫着，身体在能量反噬中逐渐瓦解。
能量塔开始坍塌，碎石像雨点般落下。秦凝霜被苏晚拽着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冰蓝色的光点再次从岩浆池上空升起，比上次在祭坛时更多、更亮。
这一次，她没有哭。
因为她知道，那个说要带她看春天的人，从来不会轻易食言。
雪团不知何时跑了回来，嘴里叼着半块染血的机械蝶耳钉，蹭着她的手背发出低低的呜咽。远处的克隆人群失去了控制，开始茫然地四处游荡，有些甚至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
苏晚抱着昏迷的苏清鸢，正在用青禾留下的程序解除她后颈的控制器。阳光透过能量塔坍塌的烟尘照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凝霜摊开手心，那枚融合了冰魄原石碎片的玉佩正在发烫，上面的“霜”字隐隐透出冰蓝色的光，像是某种契约的印记。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白泽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