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空空荡荡。
顾恺不在。
秋水对此毫不意外。
对门那套房子对这位“守财奴”的吸引力，恐怕比世界文学奖的颁奖典礼还要大。
她猜想，这会儿顾恺八成是揣着尚若临的卡，喜滋滋去办购房手续去了。
秋水刚在沙发上坐定，身侧的空气就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
下一秒，尚若临的身影便由虚转实，稳稳地出现在她旁边。
尚若临身上还带着书里邓府院子里那股清冽的松木香，眉宇间那抹担忧在确认秋水无事后，慢慢褪去。
“你没事吧？”
秋水耸耸肩，哭笑不得。
“没事，反正不是第一次被抓被杀了。我发现，我可能和这些大宅子里的假山八字不合，每次躲在假山，都会被抓被杀。”
尚若临安抚了一下秋水的肩膀。
“下次不要再冒险了，虽然你‘死不了’，但疼痛是真实的，我总是害怕意外。”
秋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
“你那边怎么样？后来是不是也看到了邓一甲和裴雨昭？”秋水问。
她不知道尚若临是穿越成了哪一个侍卫。
“看到了。”尚若临点头，“这个裴雨昭，比我们想的聪明有心计。”
“对了，你穿越回来的同时，系统提示我，因为宿主结束穿书，我作为附属核心人物，任务同步结束。”
秋水点头，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压着一张便签纸，字迹工工整整——
“尊敬的尚先生、秋水小姐：二位穿书之能，恺叹为观止，深感三生有幸。为不负所托，现即刻前往为二位办理房产交割事宜，定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期间若有任何吩咐，可随时致电：151********。静候佳音，盼君早归。”
秋水丢了个大白眼，把便签纸递给尚若临。
“竭尽所能，不辱使命？我看这个顾恺真的是当代的马屁精附体，就差没自称奴才，给我们请安了。”
尚若临扫了一眼，眼底也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防盗门“咔哒”一声开了。
顾恺春风满面地走进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曲，脚下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显然是心情好到了极点。
可当他一抬头，瞅见沙发上并排坐着、正用两双审视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的秋水和尚若临，那副画面活像三堂会审的现场。
他嘴里的歌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迈进来的那只脚都僵在了半空中。
客厅里一片死寂。
顾恺的脑子转得飞快，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切换到了汇报模式。
他一个箭步冲到茶几前，把手里的文件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声音洪亮，姿态积极。
“尚先生，秋水小姐，幸不辱命！房子的事儿，办妥了！”
“简直是出奇的顺利，售楼处一听说是全款，二话不说马上就办，剩下的手续他们一手包办，钥匙已经拿到了！”
顾恺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两人的脸色。
不好，还是很不好。
秋水没碰那文件袋，只是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呵。”
这声笑让顾恺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挺出奇的。”秋水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碰撞出清脆的一响。
“你在现实里办事，出奇的顺利。我和尚若临在你的书里，出奇的命途多舛。”
顾恺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他试探着问：“书里……出什么事了？”
秋水懒得跟他复述那些糟心事，只拣了个重点，轻描淡写地说了结果。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刚出场没多久，就被当成刺客，让人一剑穿胸，咔嚓一下，提前下线了。”
“咔嚓”两个字，她说得尤其清晰。
顾恺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秋水现在可是他的金主啊，是他未来所有小说影视化Ip的投资人，第一次穿书体验就如此不愉快？
虽然只是在书里，但也足够他跟着死一万次了。
“这这这……怎么会……”
“我也想问你怎么会。”秋水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直直射向他，“顾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书里的那个女主角裴雨昭，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秋水一想到那张顶着自己的脸、却做出种种令人作呕的绿茶行径的脸，就一阵生理性不适。
“裴雨昭和你一模一样？”
顾恺愣住了，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无辜。
“我不知道啊！我发誓，我就是按照我脑子里对古典美女的想象去写的，什么‘肤若凝脂，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等等，眼若秋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随即又觉得这个动作在金主面前过于粗鲁，连忙缩回手，小心翼翼地分析。
“秋水小姐，会不会是这样？自从知道你们要穿书，我在想到女主角裴雨昭的时候，脑子里就不自觉地……会代入你的样子去想象。”
“难道说，作者的想象会直接影响书里人物的具象化？”
这个解释虽然听起来有点玄乎，但似乎又是眼下唯一的可能。
“当然，秋水小姐，也可能是因为您颜值太高了，大概绝世美女长得都差不多吧。”
秋水没好气地瞪了顾恺一眼。
“行了，你的彩虹屁可以先收一收。既然是你的想象在作祟，那你从现在开始，给我联想点别的。”秋水顿了顿，语气不容置喙。
“你随便去找个当红的女明星，你喜欢谁就想谁，把她的脸安在裴雨昭头上。总之，裴雨昭那张脸，不能是我的。”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顾恺点头如捣蒜，心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点内娱那几张正当红的古装美人脸。
可秋水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她拧起眉头，又一个问题浮了上来。
“顾恺，不对啊。如果作者的想象会决定人物的相貌，那你书里的男主角邓一甲，为什么没长成尚若临的样子？”
她清晰地记得，书里邓一甲的相貌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出众，但和尚若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五官轮廓没有半分相似。
这个问题，显然也把顾恺给问住了。
他“啊”了一声，挠了挠头，状若沉思。
尚若临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此刻才缓缓开口，替他解了围，也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是啊，顾先生。按理说，我和秋一起穿越，你应该也会下意识地代入我的形象才对。”
顾恺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尴尬、心虚又有点小兴奋的古怪表情。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那个……尚先生，秋水小姐，这事儿吧……它有点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秋水挑眉。
顾恺的脸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声音更低了，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
“因为……因为我在写邓一甲这个角色的时候，脑子里代入的，是我偶像的脸。”
“你偶像？”
“对！”顾恺一提起这个，眼睛都在发光。
“就是去年特别火的那个古装小生，龚晓帆！你们知道吧？演那个《大靖风云录》的！”
“哎呀我的天，他那个扮相，那个眼神，简直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我写邓一甲的时候，全程都是看着他的海报写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表情，我脑子里都是他！所以……所以邓一甲就长成他那样了。”
秋水和尚若临对视一眼，皆是无语。
秋水狠狠地白了顾恺一眼。
难怪！
难怪她第一眼看到邓一甲的时候，就觉得那张脸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
只是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对裴雨昭那个绿茶的愤怒和警惕，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压根没想起来，那张清冷禁欲、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不就是去年屠遍各大社交平台热搜榜的当红炸子鸡——龚晓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