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山脉,顾名思义,山势并非一味险峻,反而多显秀润清奇。峰峦叠翠,云蒸霞蔚,古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布山野溪涧。浓郁的木属性灵气与勃勃生机弥漫在空气中,呼吸间令人心旷神怡,与坠龙山脉的凶煞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风按照从苏婉记忆中获取的路线,御空而行,并未深入青岚山脉核心,而是沿着一条灵气相对充裕、被修士常年踩踏形成的“山路”轨迹,飞向山脉东北方向一处相对平缓的支脉。
越靠近目的地,沿途遇到的修士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多行色匆匆,气息或沉稳,或焦急,或带着病弱之气,方向与林风一致。其中不乏金丹修士,偶尔还能感知到元婴期隐晦的气息一闪而过。显然,都是冲着“杏林别院”而来,希冀能通过这道门槛,求得药神谷一丝半缕的救治或灵药。
“看来这杏林别院,虽非药神谷山门,却也吸引了不少求医问药之人。”林风心中暗忖,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加完美,如同一个寻常的、略显风尘之色的元婴初期修士,混入人流。
前行约百里,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占地极广、被氤氲青色灵雾笼罩的山间盆地出现在眼前。盆地入口处,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余丈、完全由洁白温润的美玉构筑而成的牌坊,上书四个古朴苍劲、隐有药香流转的大字——“杏林别院”。牌坊后,灵雾稍淡,隐约可见亭台楼阁、药田苗圃错落有致,更有小桥流水,飞泉叮咚,环境清幽雅致,恍若世外桃源。
然而,这看似祥和的别院入口,此刻却聚集了不下百人,分列在牌坊前的青石广场两侧,低声议论,神情各异,有期待,有焦虑,有忐忑,更有愤懑不甘者。
广场中央,牌坊之下,并无守卫,只有一名身着杏黄色道袍、头戴逍遥巾、面容清瘦矍铄、气息赫然是元婴初期的中年道人,盘膝坐于一个蒲团之上。他双目微阖,似在养神,身前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盏清茶,一个紫砂小香炉,袅袅青烟升起,散发着宁心静气的淡雅香气。
更引人注目的是,道人身后,牌坊内侧,分立着两排共八名身着淡绿色劲装、气息精悍、修为皆在金丹后期的护卫,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广场上的众人。
求药者们大多在广场两侧等候,无人敢轻易靠近牌坊或打扰那中年道人。只有少数几人,似乎已经通过了某种“程序”,持着某种凭证,被护卫验看后,恭敬地行礼,然后才被允许穿过牌坊,进入别院深处。
林风目光扫过,停在广场边缘一块不起眼的青石铭碑上。碑上刻着几行娟秀却蕴含威严的小字,正是杏林别院的“入门三关”规矩:
“一、缘法关:非持有本别院信物、或受本别院管事及以上职司亲笔引荐者,需以‘对等之物’叩门。此物需令值守‘引缘使’认可,方显缘法。”
“二、心性关:缘法得入,需过‘问心路’,测其心性,辨其来意。心怀叵测、恶意纠缠者,拒之门外。”
“三、代价关:过前两关,得见执事。陈述所求,提出‘对等代价’。代价需得执事认可,方可登记造册,等候机缘。若所求之事本别院力所不及,或代价无法谈拢,请自行离去,莫生怨怼。”
文字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释:“青囊仙姥有云:无缘不救,无诚不医,无价不治。”
规矩森严,条理分明,且充满了药神谷特有的“等价交换”与“缘法”色彩。
林风心中了然。看来想进这杏林别院,第一关就得拿出能让那位“引缘使”(应该就是那中年道人)认可的“对等之物”。这可不是普通的灵石宝物就能打发的,恐怕需要些特殊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只见广场上,不断有人上前,来到矮几前,向那中年道人躬身行礼,然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物品——有锦盒盛放的珍稀灵草,有光华内敛的古玉,有气息独特的矿石,甚至还有封印着某种灵兽幼崽或精魄的容器……不一而足。
中年道人大多时候眼也不睁,只是微微摇头。持物者便只能黯然退下,少数不甘心者想多说两句,立刻会被道人身后护卫冰冷的目光逼退。偶尔,道人会睁开眼,瞥一眼某人呈上的物品,若是微微颔首,便会有护卫上前接过物品,并递给那人一枚淡青色的木牌。持牌者方可走到牌坊下,接受护卫二次查验后,进入别院。
成功率极低。林风观察了约莫半个时辰,上前尝试者不下二十人,仅有三人获得了木牌。其中一人呈上的是一株罕见的五千年“九心海棠”,另一人献上的是一块拳头大小、内含乙木精气的“青空玉髓”,最后一人则是一枚记载着某个失传古丹方的残缺玉简。
“所需之物,要么是极其珍稀、对药神谷可能有用的天材地宝,要么是独特的丹方、医术心得等知识性财富……果然不简单。”林风心中盘算。他身上宝物虽有一些,但符合要求且舍得拿出来的不多。龙煞结晶或许有些研究价值,但药神谷以医道和木属性功法闻名,对这种偏阴邪混乱的能量结晶未必感兴趣。从百草堂弟子那里得来的“蚀阴草”和“阳炎果”倒是阴阳属性药材,且是别院指名要的,或许有用。
他略一沉吟,有了主意。先试试用那批药材叩门,若能直接见到委托的管事最好。若不行,再想他法。
他排开人群,缓步走到广场中央,在那中年道人矮几前三丈处停下,依照他人先例,拱手为礼:“散修林风,特来求见贵别院‘李茂春’管事,有要事相告,并有受托之物呈上。”
他直接点出了从苏婉记忆中得知的那位委托管事的姓名,并暗示自己是受“委托”而来,且带来了东西。
中年道人依旧闭目,仿佛未闻。
林风不以为意,从怀中(实则是从储物戒中取出)拿出那个从百草堂弟子处得来的特制玉盒,轻轻放在矮几空处。玉盒本身材质就不凡,上面还有百草堂的标记。
“此乃李茂春管事委托‘百草堂’护送之物,内含‘蚀阴草’三株,‘阳炎果’五枚。途中护送之人遇袭,在下恰好路过,受托将此物送达。”林风声音平稳,言简意赅,既说明了物品来历和种类(足以引起重视),又解释了自己为何不是百草堂弟子,且隐去了自己杀人夺宝的细节,只说是“受托”。
中年道人依旧没有睁眼,但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身后,一名护卫立刻上前,拿起玉盒,走到牌坊内侧,似乎通过某种方式验证。片刻后,护卫返回,对中年道人微微点头,然后将一枚淡青色的木牌递给了林风。
“缘法关过。持此牌,过问心路,自可见到李管事。”中年道人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说完又恢复了泥塑木雕般的状态。
林风接过木牌,入手温润,木质奇异,非金非铁,上面有一个淡淡的、如同叶片般的印记。他道了声谢,转身走向牌坊。
牌坊下,两名护卫验看过木牌,又仔细打量了林风几眼,尤其是他腰间(那里挂着象征元婴修士的玉佩,是路上随便买的装饰),确认无误后,侧身让开。
穿过牌坊的瞬间,林风感觉周围景象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牌坊外的喧嚣与人群瞬间消失,眼前是一条蜿蜒向上、完全由洁白卵石铺就的小径,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灵植花圃,药香更加浓郁。小径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书“问心路”三个字。
林风没有犹豫,踏上小径。
第一步落下,周围景色未变,但一股奇异的力量已然笼罩而来。这力量并不霸道,反而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的识海,试图引动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与念头——是真诚求医?是别有图谋?是心怀叵测?
然而,林风的“本我”意志,早已在两世磨砺与混沌元婴的淬炼下,坚如磐石,固若金汤。更兼有“混沌寂煞域”雏形在元婴核心自动流转守护,这股“问心”之力在他识海中,如同溪流撞上了万仞绝壁,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他神色如常,步履稳健,沿着小径缓步而行。沿途所见,皆是清幽雅致的药园景致,并无任何幻象或考验出现。显然,这“问心路”主要是针对那些心志不坚、心怀鬼胎者,对林风这等道心坚定、意志如铁之辈,形同虚设。
不过百步,小径尽头,出现一座精巧的竹制凉亭。亭中已有一名身穿杏黄管事服饰、面白微须、眼神透着精明与些许疲惫的中年男子在等候,正是从苏婉记忆中看到的“李茂春”管事。
看到林风如此快且神色平静地走完问心路,李茂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隐去,起身拱手:“在下李茂春,忝为别院外务管事。多谢道友将药材送达,免了我一桩麻烦。只是不知……护送药材的百草堂陈长老和几位弟子,现在何处?”他语气客气,但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风早已备好说辞,神色略带惋惜:“在下路过落霞坡时,恰见百草堂几位弟子被数名散修围攻,已是岌岌可危。在下出手惊退了散修,但那几名弟子似乎受了惊吓和伤势,尤其是其中一位女弟子,神魂似有受损,神智有些不清。他们将此玉盒托付于我,言明是送往贵别院李管事处,便相互搀扶着匆匆离去了,说是要尽快与返回的陈长老汇合。至于后来如何,在下便不知晓了。”
他将杀人夺宝说成惊退救人,将苏婉被搜魂导致痴傻说成受惊吓神魂受损,半真半假,合情合理。至于百草堂弟子醒来后会怎么说,是否会怀疑他,他并不在意——只要药材送到,李茂春确认无误,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茂春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百草堂弟子的遭遇有些不满和担忧,但药材完好无损地送到,眼前这位自称林风的元婴修士也通过了问心路(说明至少不是带着恶意而来),他也不好再多追究。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援手。陈长老那边,我自会派人去查问。”李茂春接过护卫递上的玉盒,亲自打开查验,确认“蚀阴草”和“阳炎果”数量品质无误后,神色稍霁,“道友既已过两关,按规矩,可向在下提出请求,并言明愿意付出的‘代价’。只要别院力所能及,且代价合适,便可为道友登记,安排等候机缘。”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道友需知,若要请动谷中高人,尤其是谷主她老人家出手,代价非同小可,且需极大缘法。寻常病症或丹药需求,别院执事或可解决。”
林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面色一正,沉声道:“在下所求,并非寻常丹药或治疗。而是因修炼之故,道基深处留有异种高阶寂灭之力侵蚀隐患,与自身本源冲突,寻常手段难以根除,且需不损根基。听闻药神谷青囊仙姥医术通神,精擅调理道基冲突,故特来求见,望能得仙姥出手诊治。”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核心诉求,并点明了问题的棘手程度(高阶寂灭之力,道基冲突,不损根基)。
李茂春听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上下仔细打量了林风几眼,似乎想看出他道基受损的具体情况,但以他的修为和眼力,自然看不穿林风混沌元婴的虚实,只觉得对方气息深沉晦涩,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道基冲突……且涉及高阶寂灭之力……”李茂春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林道友,非是在下推诿。谷主她老人家近年来极少出手,尤其是诊治道基冲突这等耗费心神、且风险颇高之事。除非……你能拿出让她老人家也动心的‘对等代价’。”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瞒道友,近来谷主似乎在炼制一味极为重要的古丹,缺了几味关键性的药引或辅助之物,皆是世所罕见、可遇不可求之物。若道友能提供其中一两种的相关线索,甚至是实物……或许,能增加几分缘法。”
药引?林风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突破口。他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或许有符合要求的?
“不知仙姥所需,具体是何物?在下游历四方,或许侥幸有所耳闻或收藏。”林风试探道。
李茂春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是否可以透露。最终,或许是看在林风送来急需药材的份上,还是低声道:“据在下所知,其中一味,似乎是需要蕴含‘纯阳’与‘纯阴’平衡之力的媒介,且需达到‘先天’或接近‘先天’品质,用以调和古丹药性中的阴阳逆冲。另一味,则需要能承载并转化‘寂灭’或‘死亡’道韵,却又蕴含一线生机的特殊材料,用以平衡丹药中过于霸道的‘枯荣’之变。其他的,在下也不甚清楚了。”
纯阳纯阴平衡之力?先天品质?
承载转化寂灭死亡道韵,蕴含一线生机?
林风脑海中瞬间闪过几样东西。阴阳和合佩!这不正是精纯的阴阳本源之力吗?虽非先天,但品质极高,且阴阳平衡完美。还有他初步炼化的龙煞本源,其中蕴含真龙陨落的寂灭死意,却又有一丝不朽龙魂带来的磅礴生机……或许可以尝试提炼?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杏林别院,缘法三关!林风凭阴阳药材叩开别院大门,轻松度过问心路,得见管事李茂春。获悉青囊仙姥炼丹需求,心中已有利用阴阳佩与龙煞本源作为“敲门砖”的初步计划。然而,仙姥是否买账?所求治疗又需付出何等真正代价?与药神谷的交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