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速归”的密信,在云州的篝火旁,被林晚随手扔进了火堆。
火苗舔舐着纸张,将其化为一缕青烟。
丽贵妃有孕?
国本动摇?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后宫的阴私算计,显得如此可笑。
“王爷,王妃,太子殿下派来的信使还在外面候着……”黑鸦低声提醒。
赵奕看向林晚,眼中的征询不加掩饰。
回,还是不回。
回,是踏入京城那个漩涡。
不回,是坐实了拥兵自重,给了景明帝口实。
林晚站起身,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回。”
她只说了一个字。
“不仅要回,还要大张旗鼓地回。”
“赵裕不是恳请我们护送他回京吗?”林晚的唇角,逸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那就护送。”
三日后。
一支与大梁任何军队都截然不同的队伍,踏上了返回京城的官道。
为首的,是身披甲胄,神情复杂的太子赵裕。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越过了他,投向他身后那并驾齐驱的一对璧人。
秦王赵奕,一身玄色劲装,并未披甲,但腰间长剑与眉宇间的沉凝,比任何甲胄都更具威慑。
秦王妃林晚,依旧是一袭素衣,却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平静的目光扫过前方,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在他们身后,是三千精锐。
一半,是追随赵奕的九门堂死士,他们装备着沈家最新资助的百炼钢刀,眼神如狼。
另一半,是新收服的云州山民,他们体格剽悍,脸上带着对林晚近乎狂热的崇拜,手中的武器,正是改良过的云州连弩!
这支队伍,与其说是护送太子的仪仗,不如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武装游行。
他们一路东行,所过之处,景象截然不同。
官道两旁,自发聚集的百姓黑压压一片,绵延数里。
他们没有跪拜,没有高呼“太子千岁”。
当队伍经过时,他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秦王千岁!王妃千岁!”
“王妃神人,退万军,保我大梁!”
无数的鲜花、果品,被激动的人群扔向道路中央。
孩子们追逐着队伍奔跑,眼中闪烁着对英雄最纯粹的崇拜。
他们不感谢那个龟缩在京城,只会强征暴敛的皇帝。
他们只歌颂,那个在国难当头,力挽狂狂澜的秦王,和那个如神明降世,兵不血刃退敌三十万的秦王妃。
民心所向,可见一斑。
而沿途的官府驿站,则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员,此刻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路边,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感受到的,不是凯旋之师的荣光,而是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兵锋!
那精良的装备,那高昂的士气,那肃杀的军容……
这哪里是护送太子的亲卫?
这分明是一支能随时踏平他们城池的虎狼之师!
太子赵裕骑在马上,听着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秦王妃千岁”,看着那些地方官员恐惧颤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在这支队伍里,更像是一个人质。
一个向天下宣告秦王一脉“奉诏回京”合法性的人质。
但他心甘情愿。
因为他更清楚,父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大梁的未来,在身后那个平静得不像话的女子手中。
十日后。
京城巍峨的城墙,遥遥在望。
队伍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肃杀之气,开始弥漫。
京城城门紧闭,城楼之上,禁军林立,如临大敌。
片刻之后,城门吊桥缓缓放下,一队太监在禁军的护卫下,快步走出。
为首的,正是景明帝的心腹,李福海。
他远远地停下,展开手中一卷明黄的圣旨,尖着嗓子,高声宣读:
“传陛下口谕!”
“太子护国有功,着即刻入宫复命!”
“秦王赵奕,秦王妃林晚,退敌有功,朕心甚慰。特宣尔等入宫觐见,另有封赏!”
李福海顿了顿,抬高了音量,目光刻意避开赵奕和林晚,扫向他们身后的三千精兵。
“其余人等,乃云州边军,不可擅入京畿。着于城外三十里坡安营扎寨,听候调遣!”
来了。
景明帝的试探,也是他最后的挣扎。
他要将赵奕和林晚,与他们的军队,彻底分割。
只要他们两人进了宫,进了这京城,便是龙入浅滩,虎落平阳,是生是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赵奕和林晚身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赵奕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福海,平静地开口。
“臣,遵旨。”
李福海心中一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刚想再说几句场面话。
然而,赵奕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只是……”
赵奕勒转马头,看向身后那三千双灼热的眼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队列。
“本王这些弟兄,从云州一路浴血而来,护送太子,击退狄人,早已人困马乏。”
“城外三十里坡,风餐露宿,恐有不妥。”
他的话音刚落。
他身后的黑鸦,猛地抽出腰间长刀,振臂高呼,声若惊雷!
“我等誓死保护王爷王妃安全!”
“誓死保护王爷王妃!”
三千将士,齐声怒吼,刀剑出鞘的声音,汇成一道刺耳的金属洪流!
声浪冲天而起,震得京城的城墙,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他们,不遵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