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跃动的火苗。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他梦魇中的呓语——“构陷”、“对不起”，还有他心口那惊心动魄的血线碎玉。恨意的坚冰在悄然融化，露出底下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暗流。如果……如果苏家真是被构陷，如果他并非主谋，甚至身不由己……
这个“如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冷……”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颤抖的呓语，打断了苏清韫的思绪。
她抬眼望去，只见谢珩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紧蹙着眉头，身体在棉袍下微微瑟缩着，牙齿发出细微的格格声。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唇上的青紫色愈发明显。
篝火虽然旺盛，但山洞毕竟阴冷潮湿，他重伤失血，又持续低热，这点温暖远远不够。
苏清韫蹙起了眉。陈五和赵干守在洞口，他们身上的衣物想必也是湿透，未必能提供更多保暖之物。若任由他这样冷下去，伤势必然恶化，甚至……
她看着他那副无意识瑟缩的模样，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应该叫醒陈五他们想办法。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在这荒山野岭，暴雨倾盆之下。
就在她犹豫之际，谢珩的呓语变得清晰了些，带着孩童般的无助：“……娘……冷……”
这一声模糊的呼唤，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苏清韫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听说过，谢珩幼年失怙，是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母子感情极深，但其母在他入仕前便已病故。这或许是他意识模糊时，最本能的渴望。
看着他此刻全然卸下防备、只余痛苦与脆弱的模样，苏清韫心中那点因“血线碎玉”和梦魇呓语而生出的异样情绪，终于压过了理智的警告。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
洞口的陈五似乎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苏清韫靠近谢珩，他微微一愣，随即又默默转回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苏清韫伸出手，探了探谢珩的额头，依旧滚烫，但身体的颤抖却是因为寒冷。她不再犹豫，动手将裹着他的棉袍重新整理了一下，确保包裹得更严实些。然后，她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
她侧身，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隔着那层厚厚的棉袍，用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不断发抖的背脊。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也怕……玷污了什么。
当她的体温透过棉袍传递过去时，谢珩瑟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是寻找热源的幼兽，无意识地朝着她这边更加贴近了些，那令人心忧的颤抖，竟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了下去。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棉袍，背脊相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轮廓，甚至能隐约听到他沉稳而稍显急促的心跳。他的体温依旧很高，隔着衣物熨烫着她的后背，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