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眼中的光芒,正在迅速地黯淡,但他抱着她的双臂,依旧没有松开。
他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用那双开始涣散的金色蛇瞳,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了偏执,没有了占有。
只剩下一种仿佛即将失去全世界的、最纯粹的恐慌。
“不……要……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吐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然后,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但是,她没有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双强壮有力的、覆盖着雪白皮毛的巨大利爪,
在她落地的前一秒,稳稳地、却又带着一丝颤抖地,接住了她。
渊---他终于重新夺回了他的珍宝。
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声声从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蛇人怀里,剥离出来。
然后,用自己那巨大的虎头,轻轻地、笨拙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那动作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后怕。
“声声……我的……声声……”
低沉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呼唤,在她的耳边响起。
林声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已经褪去血色、只剩下无尽心疼与温柔的金色竖瞳。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别怕”一个冰冷,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在她另一侧响起。
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收起了骨刃,那双异色的瞳孔里,映出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我在这里”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珍重地擦去了她脸颊上属于另一个雄性的血迹。
那动作,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而实验室的入口处,翎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虺,又看了一眼被渊护在怀里的林声声,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华丽的衣袍上,沾染了几点灰尘,破坏了那份完美的优雅。
“看来,我的投资品,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了。”
他摇着羽扇,缓步走来,目光最终落在了林声声那苍白的小脸上,语气是一贯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华丽腔调:
“小兔子,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可一点都不‘美’啊。”
渊、朔、翎,三个代表着这个世界不同领域顶点的雄性,以一种三足鼎立的姿态,将她牢牢地护在了中心。
而他们的脚下,是刚刚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的另一个男人。
林声声看着眼前这张牙舞爪的雪虎,这个沉默如影的孤狼,这个华丽如神只的孔雀。
她的大脑,终于不堪重负,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她昏过去的前一秒,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这该死的、要命的修罗场!
……
林声声是被一种极致的混乱唤醒的,在她失去意识的短暂瞬间,这个世界仿佛已经彻底疯了。
浓郁的血腥味、臭氧被击穿的焦糊味、还有蛇类特有的阴冷腥气。
混杂着无数种破碎药剂的诡异芬芳,汇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疯狂地灌入她的鼻腔。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是巨兽的咆哮,是岩石的崩裂,是金属与鳞甲碰撞的尖锐摩擦,还有一种如同鬼魅般的、无声的嘶鸣。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身体被一个滚烫、坚实、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怀抱紧紧圈着。
那雪白而柔软的皮毛蹭着她的脸颊,带着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
是渊,他变回了半兽化的形态,上半身是精壮的人类躯体。
肌肉线条贲张如山岩,布满了被毒液腐蚀出的焦黑斑点;而下半身,则依旧是那庞大的、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虎躯。
他将她死死地护在怀里,像守护着自己心脏的肋骨。
可他的头,却扭向一边,那双刚刚褪去血色的金色竖瞳,此刻再次燃起了汹涌的怒火,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持续不断的低吼。
林声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她的心脏,狠狠地沉了下去。
一场不折不扣的、疯狂的混战,正在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实验室里爆发!
就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虺~那个刚刚还软倒在她怀里、奄奄一息的男人,此刻竟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
他那俊美到阴邪的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得如同白纸。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塌陷血洞,背后的伤口更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双金色的蛇瞳死死地锁定着被渊护在怀里的林声声,里面燃烧着的是比渊的怒火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偏执与占有欲!
他庞大的蛇尾在地面上疯狂抽打,将那些散落的仪器和石块扫得粉碎!
他没有武器,他的身体就是最致命的武器,每一次扭动,每一次扑击,都带着阴柔而致命的绞杀之力,直指渊怀里的林声声。
而渊,则像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战神,将林声声护得滴水不漏。
他甚至没有用那双能撕裂一切的虎爪,只是用自己强悍的肉体,一次又一次地,硬生生格挡住虺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肌肉与鳞甲的碰撞,发出“砰砰”的沉闷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洞穴为之震颤!
一个代表着极致的阳刚毁灭;一个代表着极致的阴柔绞杀。
这是最原始、最野蛮的肉搏,是为了争夺配偶权的雄性之间,不死不休的血腥决斗。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景象则完全不同。
“万镜之花,凋零之杀。”
翎的声音清越而冰冷,他手中那柄华丽的羽扇每一次挥动,都会洒下漫天绚烂的光雨。
光雨在空中凝聚成无数面晶莹剔透的镜子,镜中映照出的,是成百上千个翎的身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每一个都散发着致命的魅惑。
他的对手,是一个身形佝偻、脸上布满褶皱与鳞片的玄蛇族老者。
那老者,正是闻讯赶来的玄蛇族大长老——虺的导师,【万蛇窟】的二号人物,【咒巫】。
“雕虫小技!”
咒巫发出干瘪嘶哑的咆哮,他手中那根由不知名兽骨制成的法杖重重顿地,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