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勃带着一肚子火气和隐隐的忌惮,离开了朔方城。他并未返回阴山老巢,而是带着手下在城外三十里处一座废弃的烽燧堡停了下来。
堡内残破不堪,寒风从墙缝灌入,发出呜呜的声响。赫连勃一脚踹开挡路的碎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抓起腰间挂着的酒囊,狠狠灌了几口劣质的马奶酒,辛辣的液体非但没能压下怒火,反而让他胸中的戾气更盛。
“妈的!黄口小儿,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他猛地将酒囊砸在地上,酒液四溅,“按规矩来?我呸!这朔方地界,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给老子定规矩了!”
那名在城门口叫嚣的独眼头目凑上前,小心翼翼道:“大当家,那刘据手下兵强马壮,那个胡人崽子(阿史那隼)更是凶悍,咱们……”
“怕了?”赫连勃猛地扭头,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独眼头目,吓得后者一缩脖子,“他兵强马壮?老子阴山派几千弟兄是吃素的?他敢跟老子讲规矩,老子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他喘着粗气,在破败的大厅里来回踱步,如同一头被困的饿狼。“刘据小儿,断了老子的财路,还想把老子当狗一样使唤?做梦!这朔方,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另一个亲信低声道:“大当家,硬拼恐怕损失太大。咱们是不是……想想别的法子?”
赫连勃停下脚步,眼中凶光闪烁:“法子?当然有!他刘据不是要安定,要民心吗?老子偏不让他安生!”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传令下去,让小的们动起来!朔方通往并州、关中的商队,给老子抢!往死里抢!靠近阴山的村落,给老子烧!看他刘据能护得住多少!”
“还有,”他压低声音,语气更加阴狠,“给老子盯紧那几个并州来的肥羊(指胡姓商人)。他们不是想运东西出去吗?找个机会,‘帮’他们一把,把水搅浑!最好能让刘据以为,是那伙商人勾结外贼,劫掠商队!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
“大当家英明!”手下们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狞笑。阴山派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浑水摸鱼、嫁祸栽赃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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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内,刘据并未因赫连勃的离去而放松警惕。
“赫连勃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对荆黎和陈平说道,“此人匪性深重,睚眦必报。接下来,商路和边境村落,恐遭袭扰。”
荆黎点头:“已加派‘听风卫’人手,重点监控通往阴山方向的要道及边境村落。并通知阿史那隼,骑兵随时待命。”
陈平忧心道:“商路若断,财源更显拮据。边境村落遭袭,则民心不稳啊。”
“这是他对我们的试探,也是他维持自身存在价值的方式。”刘据看得很透彻,“他想用混乱告诉我们,没有他阴山派的‘配合’,朔方永无宁日。所以,我们不仅要打,还要打得狠,打得快,一举打断他的爪子,让他明白,捣乱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正说着,韩老六求见。他进来后,先是恭敬行礼,然后低声道:“都督,刚收到风声,阴山派的人马,似乎在往南边几个隘口移动,看样子……来者不善。”
刘据与荆黎对视一眼,果然来了。
“知道了。韩老板,你的商队近期也多加小心。”刘据吩咐道。
“是,都督。”韩老六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道,“另外……关于开拓并州商路的事,小人已物色了几个可靠的向导和中间人,只是打通关节所需打点的数目……”他递上一份清单。
刘据扫了一眼,数额不小,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准了。尽快去办,商路早一日打通,我们便多一分底气。”
“小人明白!”韩老六心中一喜,连忙告退。刘据的信任和放权,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韩老六走后,荆黎道:“并州商路若能打开,确实能缓解财政压力。只是,赫连勃这边……”
“无妨。”刘据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阴山与朔方交界处的几个点上,“他动,我们便动。阿史那隼的骑兵需要实战磨砺,就拿这些不开眼的匪徒祭旗!传令给阿史那隼,让他派出斥候,主动寻找战机。一旦发现匪踪,不必请示,全力剿杀!我要让赫连勃的人,有来无回!”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凛冽的杀意。对待赫连勃这种恶狼,怀柔是没用的,唯有展现出更强悍的武力,更坚定的决心,才能让他收起獠牙,至少是暂时收起。
“另外,”刘据补充道,“通知陈先生,让他准备好抚恤和赏银。这一仗,既要打出威风,也要让将士们知道,跟着都督府,有功必赏!”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朔方这台新生的战争机器,开始针对外部的威胁,高效地运转起来。
阿史那隼接到命令,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立刻点起五百精锐骑兵,亲自带队,如同旋风般冲出军营,消失在北方的旷野中。他渴望战斗,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灌自己的功勋,也检验这支新军的成色。
狼已露齿,猎弓亦张。朔方城外的荒野,即将成为双方角力的血腥猎场。而刘据,则站在权力的中心,冷静地布局,等待着猎杀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