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跟在宋氏身后，脚步匆忙得差点绊倒。
回到自己的院子“芳菲苑”，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关上门，整个人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娘！”
她转过身，脸上的柔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不甘。
“那个呆子……她怎么突然不傻了？”
宋氏站在屋子中央，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也想不通。”
宋氏咬着牙，声音压得很低。
“这次明明万无一失，赤炎毒那么烈，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该疯了才对。怎么会……”
云嫣猛地抬起头。
“娘，你说……会不会是鬼魂附身？”
宋氏一愣。
“什么？”
“我是说，”云嫣的声音都在发抖，“那个呆子真的死了，现在这个，是别的东西占了她的身子？”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你没看到吗？她完全变了个人！以前见到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今天居然敢那么跟我们说话！还有她的眼睛，看人的时候……”
云嫣打了个寒颤。
“就像在看死人。”
宋氏沉默了片刻。
她当然也察觉到了。
那个云曦，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云曦，呆呆傻傻，连话都说不利索。整天缩在落霞苑那个破地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早就没了生气。
可今天的云曦……
宋氏想起她在前厅时那副模样。
腰板挺得笔直，说话条理清晰，甚至还会借势压人。
那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半点怯懦和呆滞，反而透着一股子凌厉。
“就算真的是鬼魂附身，”宋氏突然冷笑一声，“那也是个死人。死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她走到桌边，倒了杯茶，一口喝下。
“她最大的依仗，不过是煞王送她回来这件事。”
“可煞王为什么要送她回来？”
宋氏眯起眼睛。
“无非就是碰巧救了她，顺手做个人情罢了。煞王那种人，手上沾满了血，会真心护着一个相府的嫡女？别做梦了。”
云嫣听到这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宋氏放下茶杯，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先稳住她。”
“她现在有煞王撑腰，我们暂时动不了她。但煞王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等风头过了，”宋氏的声音压得更低，“再想办法。”
云嫣咬着唇。
“可是娘，她现在知道了那些话……”
她说的，是自己在鬼哭崖时，贴在云曦耳边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宋氏脸色又是一沉。
这件事，确实是个麻烦。
“她没有证据。”
宋氏冷冷地说。
“就算她说出去，谁会信？一个刚从鬼哭崖逃回来的女人，神志不清，说些胡话，再正常不过。”
“可是煞王……”
“那又怎样，只不过是坐他的马车，把她送回而已。”
宋氏顿了顿。
“何况，这件事背后还有太子殿下。煞王就算怀疑，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为了一个女人，跟太子撕破脸。”
云嫣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
“娘，那个呆子敢这么对我们，我咽不下这口气。”
宋氏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嫣儿，你要记住，忍一时之气，才能成大事。”
“现在她蹦跶得厉害，就让她蹦跶。等太子殿下那边安排妥当，她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云嫣转过头。
“太子殿下那边……”
宋氏压低声音。
“殿下已经派人传话了，这次虽然没成，但下次不会再失手。”
“而且，”她冷笑一声，“殿下说了，云曦跟煞王扯上关系，这本身就是个把柄。到时候只要散布些流言，说她勾引煞王，行为不检点，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一个名节有亏的女人，还想在京城立足？做梦。”
云嫣听到这话，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娘说得对。”
“她就算现在再嚣张，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宋氏点点头。
“你先去休息吧，今晚累了一夜，脸色都不好看了。”
“明天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可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
云嫣应了一声，转身往里屋走去。
宋氏独自站在屋子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云曦……”
宋氏喃喃自语。
“你最好别逼我。”
“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活着。”
......
听雨轩。
云曦此刻正坐在正厅里，面前摆着那本沈氏留下的册子。
翠屏已经把落霞苑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虽然都是些破旧的物件，但云曦还是让她一一放好。
那些东西，是原主活下去的痕迹。
也是她现在要用来提醒自己的东西。
“大小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翠屏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进来。
云曦接过碗，喝了一口。
汤很苦，但她面不改色地全部喝完。
“翠屏，你跟了我娘多少年？”
翠屏一愣，随即恭敬地回答。
“回大小姐，奴婢从十岁就跟着夫人，一直到夫人去世，前后十五年。”
“那你对我娘留下的产业，了解多少？”
翠屏犹豫了一下。
“奴婢只知道，夫人当年的嫁妆很丰厚。沈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夫人的父亲是有名的商人，家底殷实。”
“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光是抬嫁妆的队伍，就绕了半条街。”
云曦点点头。
这和册子上记录的差不多。
“夫人去世后，那些嫁妆去了哪里？”
翠屏脸色一沉。
“都被二夫人收走了。”
“她说是要替大小姐保管，等大小姐及笄后再交给您。可这些年……”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宋氏早就把那些东西据为己有了。
“我娘当年除了嫁妆，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翠屏想了想。
“奴婢记得，夫人生前很喜欢去城南的福源当。那里的掌柜钱永福，跟夫人关系很好。”
“夫人临终前，还特意把钱掌柜叫到府里来过一次，两人关着门说了很久的话。”
“后来钱掌柜走的时候，夫人让奴婢给了他一个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云曦心里一动。
看来母亲留下的产业，确实是交给钱永福打理了。
“明天一早，你陪我去城南一趟。”
翠屏点头。
“是，大小姐。”
云曦合上册子，站起身。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吹进来，带着初春的寒意。
院子里很安静，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
云曦抬头看着夜空。
月亮已经快落山了，天边隐约泛起了鱼肚白。
她想起了宋氏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
云曦冷笑。
她当然知道宋氏在威胁她。
但威胁，从来都是双向的。
宋氏以为她只是个刚逃出生天的弱女子，只能靠煞王的威势暂时保命。
可她不是原主。
她是云曦，一个在现代社会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女人。
她见过的阴谋诡计，比宋氏这辈子见过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