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炎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条娟娟小溪,将烫伤的手置于水中浸了好一会儿,痛感稍减,这才捧起水来洗了洗脸。虽天黑看不到清水中倒影,但那副狼狈相已是可想而知,想伸衣袖抹一把脸,忽的手中多了一物。
徐炎一惊,连忙回头问道:“谁!”
四下一片寂静。
徐炎借着熹微的月光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只丝质手绢,内里包着一粒小石子,可见此人功力尚不足以将如此轻柔之物以内力准确地远距离掷出,才借此以发力——话又说回来,放眼当今江湖,又有几人能做到呢?再看这丝绢,薄如蝉翼,中间绣着一弯月牙,还散着淡淡香气,一看就知是女子之物。
徐炎赶上两步,四下探望,也不见丝毫人影,心中一片狐疑:“莫非是清儿?不,若是她,怎会不现身与我相见?”徐炎知道这人意在让他擦脸,可如此馨香丝滑的手绢,叫他如何忍心抹到自己眼下这张脏兮兮的脸上。徐炎四下找了一圈仍不见人,就将手绢小心地揣入怀中。
他没有立刻回去,就躺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徐炎醒来,起身继续赶路。他不想再去找谷风和雷鸣震,刻意远远避开昨夜谷风和雷鸣震歇脚的地方。可走着走着,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回头一看,一匹红色骏马奔驰而来,正是那匹火龙驹。只是却不见谷风和雷鸣震二人。
“你的主人呢?”徐炎待马来到近前,出言问道。
火龙驹似乎听得懂他说话,扬起马头,不住往左前方嘶叫。徐炎朝那里望去,可林木深深,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他正在疑惑,忽听远处音乐传来断续的叫骂声,当下不及多想,回身轻轻拍了拍火龙驹。那马似乎和他共过一番患难之后颇为亲近,顺从地让他跨上马背,循着叫骂声的方向跑去。
火龙驹天生神骏,听着甚远的地方转眼便到了。徐炎勒住马一看,惊异更甚,只见谷风和雷鸣震两人像是两个葫芦般被人缚住手脚,倒挂在两棵大树上,口中兀自气急败坏地骂个不停。
徐炎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本来已颇为颓丧的雷鸣震见到了救星,顿时来了精神,不迭地喊道:“徐兄弟,你来了,太好了,快帮我们解开绳子,我骨头快断了。”雷鸣震这边一口一个“徐兄弟”“好兄弟”的叫着,谷风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徐炎虽气愤于他们昨夜的所作所为,但见他们这副狼狈的惨相,还是跃下马来,一边一个将他们绳索解开轻轻放下。
雷鸣震得脱生天,舒展了舒展筋骨,连声向徐炎道谢,谷风却依旧寒着脸不做声。徐炎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谷风却只哼了一声。雷鸣震道:“谷少爷,您就别介意了,此事绝不是徐兄所为,否则他又何必来救我们?”
徐炎这才有些听明白了,问道:“谷兄是在怀疑我?”谷风看也不看他,只朝雷鸣震道:“若不是他,哪有那般巧事,他去了一晚没再回来,可他刚走没一会那厮就来了,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让我们也尝尝厉害,不是他是谁?”
徐炎愈发如坠云里雾里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雷鸣震道:“是这样徐兄,昨晚你走没多久就来了个黑衣蒙面人。这厮武功想来也就平平,就是轻功高明些,四下里装鬼吓唬人。我和谷兄向他邀战,他装缩头乌龟不敢出来,我们追了他大半夜,这厮神出鬼没的总逮不到他,反倒……唉,反倒误中那厮奸计,被绑在这里了。”
徐炎这下心中了然,道:“昨晚我去找了条小溪洗了把脸,觉得太累的就直接在溪边树下睡着了,你们所说的事我的确不知道。”又向谷风道:“谷少爷,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绝不是那种暗中害人的人。再说,两位武功远胜于我,我就是想,恐怕做不到。”他这么一说,谷风回想昨夜那人的武功的确比徐炎高出不少,也就点了点头。
徐炎心中却在想莫非是昨夜那人干的?那应该是个女子,可她到底是谁呢?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她和这两人也有仇怨?如果是这样,听起来她武功远超他们两人,又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呢?可如果他们没仇,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难道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不管是怎样,让这两个恶少吃了这一夜苦头,总是为他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他日如能相见,一定要好好谢谢此人。
徐炎反复想不出头绪,对谷风和雷鸣震说道:“这马我帮你们带来了。你们骑上先走吧。”说着牵过火龙驹,把缰绳递给谷风。谷风也不推辞,道:“也好,前面不远应当就是安驾庄了,我和雷兄先行一步,去给徐兄安顿好饭菜,再给徐兄买匹好马,徐兄出了林子沿着那条小道往前走,不需半日就能到。”说完也不等徐炎回话,就和雷鸣震纵马而去。
徐炎也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往前走。果真如谷风所说,徐炎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已遥遥看到前面一座小镇,想必就是谷风所说的安驾庄了。
这安驾庄地处中华圣山泰山西麓,因北宋真宗赴泰山封禅途中安驾驻跸而得名,自古以来为“南北两京通衢,四方商埠重地”。只是这几年几经战乱兵戈扰攘,原本热闹繁华的镇子此刻也略显荒凉。
徐炎根本不用费心找便在镇中一家小酒馆中找到了谷风和雷鸣震,不光是因为门外拴着他的火龙驹(此刻它的身边还另有两匹瘦马,立在这神驹面前更显得羸弱不堪),也因为全镇子只有这里还竖着孤零零的一只酒旗,他远远地就看见了。
徐炎走进店中,谷风遥遥招手,“徐兄,等你半天了,快来。”这店不大,堂中七八张桌子,谷风他们坐在居中一张上,桌上杯盘狼藉,显然已经吃喝了一阵了。徐炎道:“怎好再麻烦两位兄台,我自己简单吃些吧。”雷鸣震笑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快来吧。”
徐炎只得过去坐下,桌上四盘菜除了一盘已经剩不下几块的酱牛肉,其余几个倒都是素淡的青菜,碗中的酒色泽浑浊,应是村民自酿的。
谷风笑道:“我和雷兄实在有些饿了,就先吃了几口,徐兄勿怪。”徐炎道:“哪里。”谷风转头呼道:“店家,我让你给我兄弟准备的饭呢,还不上来?”柜台后面站着掌柜和小二一老一少,掌柜闻言似乎面有难色,那小二却是满脸堆欢,说了声“好咧,客官放心,这就来了。”跑进后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