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茹家，低矮的平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苏铁军老人半靠在简陋的床铺上，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淤青。
苏梦茹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正小心翼翼地给爷爷喂水。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
苏梦茹警惕地抬起头，与爷爷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她走到门边，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道：“苏梦茹同学吗？”
“我是沈安年的父亲，沈天行。”
“想来拜访一下苏老先生，谈谈关于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苏梦茹的手瞬间攥紧，她不想开门，但门外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犹豫间，沈天行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和道：“请开门吧，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解决问题。”
“有些事情，面对面谈清楚比较好。”
苏梦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缓缓打开了门。
门外，沈天行穿着一身昂贵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黑色公文箱的年轻男子，神情冷峻。
沈天行的目光快速扫过屋内，在苏铁军脸上的淤青处略微停顿，然后落在了苏梦茹身上，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苏老先生，身体好些了吗？”
沈天行迈步进屋，自顾自地找了张看起来最结实的椅子坐下，跟随的年轻男子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像一尊门神。
苏铁军挣扎着想坐直身体，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愤怒道：“沈……沈老板？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沈天行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男子。男子立刻上前，将黑色公文箱放在屋内那张摇摇晃晃的旧木桌上。
咔哒一声打开。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一沓一万，足足二十沓。
苏梦茹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靠在了爷爷的床边。
苏铁军也愣住了，看着那满满一箱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沈天行对祖孙俩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在谈一桩普通的生意。
“苏老先生，苏同学。”
“安年年轻气盛，做事冲动，这次确实做得过分了。”
“我作为父亲，管教不严，有责任。”
“这些，是二十万，算是我代安年给二位的赔偿，给苏老先生治伤，调理身体。”
沈天行顿了顿，观察着两人的表情，继续道：“当然，这只是表示我的歉意。”
“如果苏梦茹同学愿意对外声称，她和安年其实是在谈恋爱，只是年轻人之间闹了点矛盾。”
“那么，除了这二十万，我在天空花园给你们准备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精装修，可以直接入住。”
“天空花园的环境和学区，相信你们也听说过。”
苏梦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屈辱。
“你……你让我撒谎？”
“说我和那个混蛋在谈恋爱？不可能！”
“他差点打死我爷爷！”
“他还想……”
她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羞愤难当。
沈天行神色不变，仿佛没听到她的反驳，只是淡淡地补充道：“另外，苏同学你还在上大学吧？”
“等你毕业，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
“东海集团，或者我名下的其他公司，随你挑选。”
“如果你想离开东江市，去省城汉州发展，我也可以安排。”
“体面，稳定，收入绝不会低。”
沈天行抛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房子，工作，甚至是离开这座伤心之地的机会。
对于苏梦茹这样家境贫寒的学生来说，每一条都足以改变命运。
苏铁军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沈天行：“沈老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用钱收买我们？”
“我老头子虽然没本事，但也知道廉耻！”
“我孙女差点被你儿子毁了，你现在拿钱来，让她承认是谈恋爱？”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天行终于将目光转向苏铁军，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语气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不适的平静。
“苏老先生，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这不是收买，是补偿，也是给你们一个更好的选择。”
“道理，有时候需要结合实际来看。”
沈天行微微偏头，看向苏梦茹，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一点点凿击着少女的心理防线。
“苏同学，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
“坚持所谓的真相，可能会让你和你爷爷失去很多。”
“比如，你爷爷年纪大了，这次受伤，需要很好的后续治疗和静养，住在现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利于恢复。”
“又比如，你大学的学业，未来的前途……没有背景，没有依靠，一个女孩子想在东江市里立足，不容易。”
沈天行话锋微微一转，依旧平淡，却带上了明显的压力。
“我沈天行在东江市经营多年，向来是朋友来了有好酒。”
“对于愿意讲道理、识时务的年轻人，我也从不吝啬给予机会和帮助。”
沈天行停顿了一下，让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迫感骤增。
“但是……如果遇到不识好歹，非要一条路走到黑，给我，也给安年，给大家找不痛快的人……”
“那我也有很多办法，让她，和她身边的人，在东江市，甚至以后在整个汉中省，都过得非常……非常不顺利。”
“毕竟，这个社会，有它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
“有时候，意外总是难免的，对吧？”
沈天行没有明说会用什么手段，也没有咆哮威胁，但那种隐藏在平静语调下的狠辣，让苏梦茹不寒而栗。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这个男人绝对有能力让她和爷爷陷入更大的困境，甚至……危险。
苏铁军气得浑身发抖，想要破口大骂，却因为激动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梦茹连忙上前扶住爷爷，轻轻拍着他的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着桌上那刺眼的二十万现金，想到天空花园的房子，想到毕业后渺茫的前途，再想到沈天行那句意外总是难免的……
一边是坚持真相可能带来的无尽麻烦和未知的危险，甚至可能危及爷爷。
另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安稳的生活和光明的未来，只需要她点一下头，撒一个谎。
她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
沈天行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
他知道对于处于绝对弱势的祖孙二人来说，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效果往往最好。
因此沈天行并不着急，他有足够的把握。
良久，苏梦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出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屈辱的问题。
“天空花园的房子……真的能给我们？写……写我爷爷的名字？”
沈天行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直。
“当然。”
沈天行肯定地回答道：“手续我可以马上让人去办。”
“只要你们这边对外统一口径，房子就是你们的。”
“这二十万，你们也可以立刻拿走，给苏老先生请最好的医生。”
苏梦茹低下头，不敢看爷爷失望和痛苦的眼神。
巨大的压力和对未来、对爷爷安危的恐惧，最终压垮了她年轻而脆弱的脊梁。
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哽咽着，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已经等同于让步。
在沈天行这样的人听来，考虑，往往就是同意的开始。
沈天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仿佛完成了一项寻常的工作。
“很好。”
“苏同学是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希望到时能听到你们明智的决定。”
沈天行没有再看陷入痛苦沉默的祖孙俩，对身后的男子示意了一下。
男子合上公文箱，提在手中。
沈天行走到门口，脚步停顿，没有回头，留下最后一句。
“记住，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是拿着钱住进新房子，开始新的生活，还是抱着所谓的清白和骨气，继续留在这里，面对……不确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