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像一层轻纱笼罩着黑龙沟，能见度不足二十米。独立第二师侦察连的战士们已经整装待发，八名穿着日军军装的侦察兵正蹲在路边，用锅底灰抹黑脸颊。班长赵大勇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腰间的弹袋，低声叮嘱：“记住分工，老周和我去西城门测绘反坦克炮阵地，小王跟柱子负责标记日军粮库位置，其他人警戒接应。进城后遇到盘查用这套说辞……” 他边说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把迎泽门到振武门的路线标了出来。
“班长，这日军军装一股子汗臭味，真能混过去？” 新兵柱子紧张地扯了扯衣领，他手里提着个装满维修工具的木箱，扮演军械维修兵。赵大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昨晚让你们往衣服上撒的马粪水没白弄，鬼子的军犬就认这个味儿。记住走路别挺直腰板，鬼子军官都爱耷拉着肩膀。”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楚云飞派来的向导牵着两匹驮马走了过来，马背上捆着伪装成军粮的炸药包。
迎泽门的城楼下，日军哨兵正抱着步枪打盹。这座被老百姓称为大南门的城门是太原城南的重要通道，门楼高大，瓮城森严，城楼上的重机枪正对着来路。赵大勇赶着驮马走到检查点，用生硬的日语喊道：“军械补给，紧急运送！” 一个留着仁丹胡的日军军曹懒洋洋地走过来，翻了翻马背上的麻袋，又用刺刀挑开工具箱看了看。赵大勇心里捏着把汗，眼角的余光瞥见城根下有几个被日军驱赶着搬运沙袋的平民，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正是昨晚传递情报的地下党。
“你们的通行证？” 军曹眯着眼问道。赵大勇掏出伪造的通行证递过去，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手枪。就在这时，城楼上突然传来争吵声，两个日军士兵为了谁先去吃早饭打了起来。军曹骂骂咧咧地跑过去训斥，挥手让他们赶紧进城。赵大勇低声说了句 “多谢太君”，赶着驮马快步穿过瓮城，直到走进城内的小巷才敢喘口气。巷子深处，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太太悄悄给他们指了指左侧的岔路 —— 那是地下党约定的联络点。
与此同时，阳高县通往大同的峡谷里，丁伟正站在一块巨石上观察地形。新一师的战士们已经在两侧山坡上隐蔽好，挖好的散兵坑上铺着树枝和杂草，远处的公路像一条灰色的带子蜿蜒穿过峡谷。“营长，这雾再不散，鬼子的援军来了都看不见！” 通信兵小李裹紧了单薄的军装，清晨的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丁伟掏出怀表看了看：“雾大才好，正好掩护咱们埋炸药。让各连注意，把马蹄铁都用破布包上，咳嗽的弟兄都集中到后排。”
三营长孙富贵正带着战士们在公路两侧埋设地雷，他用刺刀小心翼翼地拨开浮土，把一颗压发雷放在石头后面：“都看仔细了，这玩意儿得离路面三尺远，太深炸不动汽车，太浅容易被发现。” 新兵蛋子王栓柱蹲在旁边帮忙递地雷，手指冻得发紫：“孙营长，您说鬼子会从这条路走吗？” 孙富贵拍掉手上的泥土：“丁师长说了，这是大同到太原的必经之路，除非鬼子长了翅膀。记住等鬼子先头部队过去一半再炸，咱们要的是关门打狗。”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峡谷入口传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孙富贵立刻示意大家隐蔽，自己则趴在山坡上拨开树枝观察。一队赶着羊群的老乡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为首的老汉看到山坡上的伪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等羊群经过后，孙富贵发现最前面的羊脖子上挂着个红布条 —— 这是根据地约定的安全信号。他松了口气，对身边的战士说：“通知各连，老乡已经确认，鬼子还没到。”
黑龙沟西侧的炮兵团阵地，王铁山正指挥战士们调整炮位。八门 105 毫米野炮被分散隐蔽在山脊反斜面，炮身上覆盖着松树枝，远远望去就像一堆普通的灌木丛。“营长，测风仪显示风速每秒三米，湿度百分之七十。” 观测员小李报出数据，王铁山在本子上记录着：“把表尺再调高两度，湿度大炮弹飞得近。” 他走到一门山炮前，用手指抹掉炮管上的露水：“都给我擦干净了，这玩意儿比媳妇还金贵，半点灰尘都可能影响精度。”
年轻炮手陈二牛正蹲在炮膛前，用细布仔细擦拭着：“营长，您说鬼子的飞机今天会来吗？” 王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了正好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看到那边的假炮位没？” 他指向不远处用圆木搭建的伪装炮阵地，“等鬼子飞机来了，就让炊事班往那边扔烟雾弹，给他们找点活干。” 正说着，远处传来嗡嗡的飞机引擎声，所有人立刻趴在地上。三架日军侦察机从云层里钻出来，在炮兵团阵地上方盘旋了两圈，由于浓雾和伪装的掩护，丝毫没有发现下方的重炮。
太原城内的日军司令部里，山本一木正对着地图发脾气。桌上的电报机滴滴答答地响着，却连不上大同的指挥部 —— 周卫国的特种分队炸毁通讯站后，临时架设的电台功率不足，只能接收近距离信号。“八嘎！为什么还联系不上航空兵？” 山本一木把指挥棒狠狠砸在地图上的黑龙沟位置，佐藤大佐连忙解释：“将军阁下，天气预报说今天上午有雾，航空兵可能要推迟起飞。”
“推迟？等雾散了八路军的炮都架到城墙上了！” 山本一木走到窗前，看着城外白茫茫的雾气，“命令各部队加强戒备，尤其是迎泽门和振武门，刚才特高课报告说有可疑人员进城。让审讯队加快进度，一定要从那些俘虏嘴里掏出八路军的攻城计划！” 他不知道，此刻赵大勇和战友们正在距离司令部不远的杂货铺里，借着修理收音机的名义绘制城防图。杂货铺老板是地下党员，正用山西话低声介绍：“西城门新增了两门反坦克炮，就在瓮城两侧的暗堡里，炮口对着护城河上的吊桥。”
正午时分，浓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太原城头。赵大勇和老周已经完成测绘，正准备去粮库侦察，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骚动。一队日军士兵正驱赶着数百名平民往城北走去，为首的军官拿着指挥刀大声呵斥：“都快点！到了北城区有饭吃，违抗命令的死啦死啦的！” 赵大勇拉着老周躲进一条小巷，看着平民们背着包袱蹒跚前行，一个老太太不小心摔倒，立刻被日军士兵用枪托殴打。老周攥紧了拳头，赵大勇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摇头 ——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阳高县的峡谷里，雾散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丁伟正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山口，突然发现天边出现几个小黑点。“全体隐蔽！” 他低声下令，战士们迅速钻进散兵坑。黑点越来越近，原来是三架日军侦察机，它们在峡谷上空盘旋了几圈，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就飞走了。丁伟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参谋说：“看来鬼子很谨慎，侦察机先行，主力部队应该快到了。让迫击炮连做好准备，等鬼子进入峡谷就先敲掉他们的前卫。”
炮兵团阵地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 赵刚带着两名通信兵骑马赶来。“王营长，总部给你们送新装备来了。” 赵刚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木盒，里面装着四枚信号弹，“红色表示敌机来袭，绿色表示可以开火，黄色是暂停射击。城里的侦察兵发现鬼子在太原机场集结了十二架轰炸机，估计下午就会来。” 王铁山拿起一枚红色信号弹：“太好了，以前敌机来了全靠嗓子喊。让通信兵跟各炮位都对接一下信号，保证万无一失。”
太原城西北角的天主教堂里，特高课的审讯还在继续。地下党员老郑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血，但眼神依然坚定。审讯官用皮鞭指着旁边的老虎凳：“说不说？八路军什么时候攻城？炮兵团在哪里？” 老郑啐了一口血沫：“狗汉奸，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 审讯官气急败坏地按下电闸，老郑浑身抽搐起来，但始终没有呻吟。躲在教堂外监听的地下党小李悄悄记下时间，今晚他要想办法把老郑被捕的消息送出去。
黄昏时分，赵大勇和战友们已经完成了所有侦察任务，正准备从迎泽门出城。突然发现城门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每个出城的人都要被仔细搜查。“情况不对，” 赵大勇低声说，“看来鬼子有防备了。跟我来。” 他带着大家拐进一条通往西城墙的小巷，那里有个排水口是地下党早就勘察好的逃生通道。排水口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个人爬行，赵大勇第一个钻了进去，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身后传来日军巡逻队的脚步声，他加快速度，终于从城墙外的污水沟里爬了出来。
阳高县的峡谷里，丁伟正组织战士们吃晚饭 —— 两个红薯加一把炒豆子。远处的公路上终于出现了日军的身影，先头部队是一个骑兵连，后面跟着步兵和辎重队，足足有两千多人。“各就各位！” 丁伟低声下令，战士们立刻进入战斗位置。孙富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了身边的炸药包引信：“师长，等鬼子走到峡谷中间就炸？” 丁伟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日军：“让他们多进来点，今晚咱们给总部送份大礼。”
黑龙沟的炮兵团已经做好了防空准备，战士们在炮位旁挖好了防空洞，对空联络哨也爬上了最高的山顶。王铁山检查完最后一门炮，对炮手们说：“今晚可能要连夜干活，都抓紧时间休息。记住，敌机来了先躲，等它们投弹完毕再出来，咱们的任务是攻城，不是跟飞机较劲。” 年轻炮手陈二牛抱着炮弹坐在炮管上，把王铁山教的射击参数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手心的汗水把炮弹壳都浸湿了。
夜幕降临，太原城的灯火渐渐亮起，却掩不住空气中的紧张气息。山本一木站在司令部的楼顶，看着城外漆黑的夜空，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城墙上的探照灯来回扫射，偶尔传来几声稀疏的枪声。他不知道，此刻赵大勇已经把西城门的防御图送到了李云龙手中，丁伟的部队正在阳高县峡谷等待最佳伏击时机，而王铁山的炮兵团已经校准了炮口，正对着太原城的东城门楼。
李云龙站在黑龙沟的山坡上，望着太原城的方向，那里偶尔闪过几点灯火，像饥饿野兽的眼睛。赵刚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碗热粥：“丁伟来电说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鬼子钻进圈套。侦察兵带来的城防图显示，西城门确实是日军防御重点，有两门反坦克炮和四个暗堡。” 李云龙喝了口粥，把碗往石头上一放：“好！明天一早让炮兵团先敲掉那两门反坦克炮，给工兵连开辟通道。告诉孔捷，他的新二师后天拂晓准时发起主攻！”
夜色越来越深，风从山谷里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太原城头的探照灯突然转向黑龙沟方向，光柱在黑暗中扫过，却什么也没发现。李云龙往山坡下挪了挪，避开光柱的照射，心里默念着：“山本老鬼子，咱们明天见真章！” 远处的阳高县峡谷，丁伟正在检查最后一处炸药连接；太原城内，赵大勇和战友们已经安全返回联络点；炮兵团阵地，王铁山给每门炮都盖上了防雨布。一场决定山西抗战局势的大战，正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积蓄力量，等待黎明时分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