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晨雾裹着艾草的焦香，医疗点的土灶上，半锅艾草水正咕嘟咕嘟冒泡，蒸汽混着淡绿色的药沫，飘得满屋子都是。赵刚蹲在灶边，用木棍轻轻搅动锅底，防止艾草煮糊 —— 这是王大爷昨天送来的偏方，说陈年艾草煮水喝能祛湿气，熏地道能除霉味，眼下消炎药所剩无几，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政委，栓柱又开始发烧了。” 护士小周端着半碗艾草水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赵刚赶紧擦了擦手，走到王栓柱床边。少年蜷缩在铺着干草的木板上，脸颊烧得通红，嘴里还断断续续念着 “地道…… 炸药……”，棉服领口沾着的地道泥水，已经冻成了硬壳。
赵刚坐在床边，把王栓柱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腿上，用勺子舀起艾草水，一点点喂进他嘴里。药水又苦又涩，王栓柱皱着眉躲开，赵刚轻声哄着：“柱子乖，喝了药病就好，还能跟老李去地道清鬼子。” 旁边的老周也凑过来，把自己的军大衣盖在王栓柱身上：“小子，俺这大衣暖和，你盖着，等你好了，俺教你探地雷。”
王栓柱迷迷糊糊睁开眼，抓着老周的袖口：“周哥…… 地道里的菌…… 别让战友们再染病了……” 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赵刚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心里一阵发紧 —— 这已经是地道清理队里第十三个染病的战士，要是艾草不管用，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此时的地道口，周卫国正带着工兵连往里面铺晒干的艾草。老郑抱着一捆艾草，猫着腰往地道里挪，棉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冰凉。“队长，这艾草真能祛菌？俺昨天闻了半天，鼻子都快失灵了。” 老郑抹了把汗，把艾草铺在地道壁的泥缝里。
周卫国点燃手里的艾草束，烟雾顺着地道往里飘，呛得他直咳嗽：“王大爷说他年轻时闹瘟疫，就是用艾草熏的，多少能管用点。咱们都把麻布再捂严实点，别吸太多烟，也别让火星溅到艾草上，烧起来就麻烦了。”
战士们纷纷掏出麻布，蘸了些艾草水捂在口鼻上，继续往地道深处清理。王栓柱的同乡小吴走在最后，手里拿着探雷针，每走一步都要戳戳地面 —— 昨天栓柱就是在这儿踩中了藏在泥里的烂木头，木头下面裹着的铁丝刮破了他的裤腿，说不定就是那时候沾了带菌的泥水。
“小心！” 小吴忽然喊了一声，探雷针戳到个硬东西，扒开泥土一看，是颗裹着烂布的手榴弹，布上还沾着黏糊糊的黑泥，闻着有股腥臭味。“这布上说不定有菌！别用手碰！” 周卫国赶紧递过一把工兵铲，让小吴用铲子把手榴弹挑到旁边的积水里，“等会儿用炸药一起炸了，别留着害人。”
就在他们准备往回退时，地道深处忽然传来 “哗啦” 一声 —— 是日军的巡逻队踩塌了临时搭的泥桥，掉进了积水里。“有鬼子！” 周卫国压低声音，让战士们躲到地道壁的凹处，自己则握着短枪，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三个日军浑身湿透，骂骂咧咧地从水里爬起来，手里的步枪还在滴水。走在最前面的日军刚拐过弯，就被周卫国一枪击中胸口，倒在水里溅起水花。剩下的两个日军慌了神，举着枪胡乱扫射，却被躲在凹处的战士们一一放倒。“快撤！枪声会引来更多鬼子！” 周卫国喊着，带着战士们往地道口跑，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 “轰隆” 一声 —— 日军在地道里埋的备用炸药被流弹引爆，震得地道顶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等他们跌跌撞撞跑出地道口，每个人身上都沾着泥和艾草灰。李云龙早就守在外面，看到他们出来，赶紧递过姜汤：“怎么样？没伤着吧？里面的菌味有没有轻些？” 周卫国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流传遍全身：“杀了三个鬼子，清了颗带菌的手榴弹，艾草熏过的地方，霉味确实淡了点，就是鬼子的炸药把后半段地道炸塌了，还得重新清理。”
同一时间，太谷郊外的冰河旁，刘大叔正带着五个老乡，推着三辆小车往 358 团阵地赶。小车里装着用麻布裹严实的红薯和小米，车轮在冰面上打滑，老乡们只能用绳子绑着小车，弯腰往前拽。冰河结了半尺厚的冰，冰面下的水流声隐约能听见，有的地方还裂着细缝，踩上去 “咯吱” 响。
“大家慢点走，别踩裂冰面！” 刘大叔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长杆，时不时戳戳冰面，“昨天俺来探路时，这边的冰还挺结实，今天天暖和了，得小心点。” 话刚说完，走在最后的老乡二柱脚下一滑，小车往冰缝里歪了过去，半个车轮已经悬在半空。
“快拉！” 刘大叔赶紧跑过去，和其他老乡一起拽住小车的绳子。冰缝 “咔嚓” 又裂大了些，二柱的棉鞋已经伸进了冰水里，冻得他直咧嘴，却死死抓着绳子不放：“这车里的小米是给战士们熬粥的，不能掉下去！”
就在他们把小车拽回冰面时，远处忽然传来 “咚咚” 的炮声 —— 日军的迫击炮朝着冰河方向打来了。“快躲到冰坡后面！” 刘大叔喊着，和老乡们一起把小车推到坡下，自己则趴在冰面上，盯着远处的日军阵地。炮弹落在冰河上，炸得冰屑乱飞，有的冰面被炸出大洞，水流汩汩冒出来。
“孔团长他们肯定听到炮声了，会来接应咱们的！” 刘大叔安慰着慌了神的老乡，心里却揪得慌 —— 要是炮弹炸断了冰河，他们不仅送不了粮，还可能掉进冰水里。好在没过多久，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是 358 团的骑兵连来了！
“刘大叔！你们没事吧？” 骑兵连长老马翻身下马，赶紧帮老乡们把小车往阵地方向推。刘大叔擦了擦脸上的冰屑，笑着说：“没事，就是差点让炮弹把冰炸塌了，这些粮食，你们快拿去熬粥，战士们肯定饿坏了。”
阵地的战壕里，孔捷正等着粮食。昨天送来的红薯已经吃完了，战士们早上只喝了点融雪水，有的战士饿得头晕，却还在帮着加固战壕。看到老乡们推着小车过来，战士们都兴奋地围了过来，有的帮着卸粮食，有的给老乡们递热水。
“刘大叔，你们冒着炮火把粮食送来，真是……” 孔捷握着刘大叔的手，话没说完就红了眼眶。刘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孔团长，别客气，俺们在家也吃不下饭，想着你们能吃饱了打鬼子，俺们就放心了。” 他指了指小车里的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俺家老婆子炒的黄豆，给战士们当零嘴，饿了就嚼两颗。”
战士们分到了热粥和黄豆，有的战士舍不得吃黄豆，揣在怀里，说要留着晚上站岗时吃。孔捷看着战士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 有这样的百姓支持，就算日军的炮火再猛，粮食再紧张，他们也能守住阵地。
傍晚的时候，城内的医疗点传来了好消息 —— 王栓柱的烧退了些，能喝半碗小米粥了。赵刚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李云龙，李云龙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点地：“太好了！让炊事班再煮点鸡蛋羹，给栓柱和其他染病的战士补补身子。地道那边，今天就别清了，让战士们好好休息，明天再接着干。”
周卫国却摇了摇头：“师长，俺们刚才探测到，日军在炸塌的地道后面，好像在挖新的侧洞，要是不赶紧清，他们说不定会绕到咱们的后勤线后面偷袭。俺带‘利刃’分队再去探探，很快就回来。” 李云龙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多带些战士，务必小心。
夜幕降临，太原城的地道里又亮起了微弱的手电筒光，艾草的焦香混着泥土的腥气，飘在冷空气中。周卫国带着战士们，手里握着探雷针，一步步往地道深处挪 —— 他们知道，只要多清一米地道，就能离胜利近一步，就能让城里的百姓和阻援阵地的战友们，多一分安全。
阻援阵地的战壕里，战士们围着篝火，嚼着黄豆，听着老乡们讲村里的事。刘大叔坐在篝火旁，给战士们缝补磨破的棉服，火苗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格外温暖。孔捷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发誓 —— 就算拼了命，也要守住阵地，不让鬼子靠近太原城，不让老乡们的心血白费。
太原城内的日军司令部里，山本一木看着手里的战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地道里的八路军不仅没被菌病打垮，还杀了他的巡逻队；送粮的老乡突破了迫击炮封锁，358 团的士气又起来了。“八嘎！” 山本一木把战报摔在地上，“佐藤！让东城门的部队明天一早，用烟幕弹掩护，强行挖通地道，一定要把八路军的后勤线炸了！”
佐藤低着头应了声 “哈伊”，转身走出司令部时，外面的冷风吹得他一哆嗦。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太原城，灯火零星，却透着一股顽强的劲 —— 他忽然觉得，这场仗，他们可能真的赢不了了。
地道里的周卫国还在往前探，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前方的黑暗。他知道，明天又会是一场恶战，地道里的菌病、鬼子的烟幕弹、阻援阵地的炮火，都会是他们要面对的困难。可他不害怕，因为他身边有并肩作战的战友，有支持他们的百姓，还有一个一定要把鬼子赶出去的信念。
太原城还没解放，但每多清一米地道，每多送一次粮食，胜利就离他们近一步。这艰难的日子，终会在战士们和百姓们的坚守中，慢慢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