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京，深夜。杜铭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他刚挂断与华尔街张振宇的加密通话。
“杜老板……我必须向您汇报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现象。”
“说。”
“阿三国又下订单了。”
“200架无人机？”杜铭推算着。按照林哲轩传回的数据，对方的第一个‘百机营’应该已经测试完毕，并且高度满意。是时候补充和扩大编制了。
“不，杜老板。”张振宇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看一份荒诞派戏剧的剧本，“无人机……他们确实又订了200架。但不是重点。”
张振宇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们……他们单独下了一个食品订单。”
杜铭擦拭的手，停顿了百分之一秒。
“哦？”
“他们要50万箱。是50万箱‘A-tER’战术能量面块。”
“而且，”张振宇强调道，“他们通过莫的渠道，明确要求，这是第一批次，后续将有‘季度常设订单’。他们……他们是真的要吃。”
“极光军火”那家位于俄亥俄州、本已濒临破产的食品加工厂，现在已经24小时连轴转。张振宇不得不紧急启动了杠杆收购，又并吞了中西部两家同类型的食品厂，才能勉强应付这个突如其来的、海啸般的“方便面”订单。
极光军火，这家名字古怪、董事会全是军方鹰派和K街说客的公司，在过去的一个季度里，其营收呈现出了4000%的爆发式增长。
它的股价，已经成了纳斯达克最炙手可热的“军工复合体”与“快消食品”跨界第一股。
分析师们绞尽脑汁，在财经报告里写道：“‘极光’公司精准地抓住了‘高海拔地缘政治冲突’下的‘高热量’、‘高成瘾性’的‘战时能量补充’蓝海市场……我们预测，‘A-tER’面块将成为全球军事后勤领域的下一个‘刚需’爆款。”
杜铭握着电话，沉默了。
这是他整个“千日做局”中，唯一没有算到的事情。
那个由他授意、由食品科学家汉克，按照“高盐、高热量”的标准，专门为“美军口味”设计的“压缩锯末”……
阿三国人，竟然……吃上瘾了？
赵贞吉的灵魂，在嘉靖朝的宦海沉浮中，算计过严嵩的贪婪，算计过徐阶的隐忍，算计过皇帝的猜忌。他算计过人心、权术、利益。
但他从未算到过……敌人的口味。
与此同时，冰峰前线，“雷霆”作战基地。
这里已经不再是哨所，而是一个庞大的、由100架“风行者”无人机组成的“空中后勤旅”的母港。
基地里，最显眼的建筑，除了无人机机库，就是那个新建的、巨大的“1号仓库”。里面堆积如山的，不是弹药，而是印着极光军火LoGo的硬纸板箱。
一架阿三国的c-130运输机刚刚艰难地降落。
舱门还未完全打开，一群裹着厚重防寒服的阿三国士兵，已经欢呼着冲了上去。
他们没有跑向那些装着精密无人机零件的防震箱，而是像迎接“女神”一样，直奔那些平平无奇的硬纸板箱。
“来了！来了！‘极光’的货到了！”
“快！普拉卡什！你的刀！撬开它！”
一名叫普拉卡什的士兵，兴奋地用他的库尔喀弯刀，“噗”的一声，划开了纸箱。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沙褐色的“A-tER”能量面块。
普拉卡什像捧着金砖一样，拿出了一块。
他身边的战友，则熟练地用冰镐凿下一块比石头还硬的积雪，放进军用水壶里，架在便携炉上加热。
“快！快！水开了！”
普拉卡什迫不及待地将那块“砖头”扔进水壶，用刺刀粗暴地搅动着。
“滋啦——”
一股浓烈、霸道的“香气”——混合着高浓度辣椒素、工业级味精和过量盐分的“香气”——瞬间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股味道，在稀薄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浓郁”和“霸道”。
“啊……”
普拉卡什用勺子舀起一勺滚烫的、黄褐色的“糊状物”，甚至来不及吹凉，就贪婪地吸进了嘴里。
那股灼热、辛辣、高盐分的冲击，瞬间点燃了他冻僵的味蕾和麻木的胃。
“就是这个！！”普拉卡什幸福地闭上了眼睛，眼角甚至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这股火辣！这才叫食物！这才叫tmd力量！”
他旁边的战友也在狼吞虎咽，被烫得“嘶哈”作响：
“比后方食堂那些该死的水煮土豆和黏糊糊的豆子汤强一百倍！美国人真会享受！”
“我感觉……我能一口气冲上5350高地！”
这就是杜铭的“失算”——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他以正常人的口味为基准，制造了“难吃”的A-tER。
但他忽略了阿三国士兵的味觉。
在极寒的高海拔地区，人体会疯狂渴求热量、盐分和强烈的刺激。
阿三国的传统饮食，本就建立在“玛莎拉”——各种复合香料的强烈刺激之上。
而A-tER，这个“压缩锯末”，完美地满足了这一切。
高盐高辣： 在高海拔地区，味觉会钝化。A-tER那过量的盐分和辣椒素，恰好能“击穿”这种钝化，带来强烈的味觉刺激。
“化学”=“复合”： 它那被美国人鄙夷的“化学品味道”，在阿三国士兵的味觉里，被大脑自动“翻译”为一种“极其浓郁、复杂的复合香料”。
“糊状”=“扎实”： 它那坚硬如砖的质地，在热水中化开后，变成了一种“极其扎实、顶饿”的糊糊，完美契合他们“万物皆可糊糊”的饮食习惯。
心理加成： 最重要的是，这是“极光军火”——那家提供了“神迹”般无人机的、美国“黑科技”公司的产品！吃它，就等于在享受“胜利”和“现代”的味道。
A-tER，这款“垃圾食品”，意外地成为了冰峰上最受欢迎的“军中圣品”。
拉纳准将站在自己那间位于“雷霆”前线作战基地（地下的、恒温恒湿的指挥中心里，志得意满
这里是“蜂群突刺”战术的大脑。
他的“无人机闪击战”理论，在“5350高地”那场完美的“首秀”之后，被新德里总参谋部奉为圭臬。拉纳一跃成为了阿三国军界的“拿破仑”，一个开创了“高海拔立体战争”的战神。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阿三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以前所未有的财力订购无人机。
两千架。
整整两千架“xR-7风行者”无人机，陆续交付到了拉纳中将的手中。
整个冰峰边防部队，从指挥官到普通士兵，全部换装。一场彻底的、不可逆转的军事变革，在这片世界屋脊上，以一种狂热的速度展开了。
变革的第一刀，砍向了那些最古老、最可靠，也最“落后”的单位。
“雷霆”基地，后勤处，骡马营。
塔帕一个满脸风霜的廓尔喀老兵，正给他的“战友”——一匹骡子，梳理着鬃毛。
它曾背负着迫击炮弹，三次翻越了“魔鬼之脊”，救过塔帕两次命。
“老伙计，”塔帕用粗糙的手，拍了拍骡子的脖子，“今天的草料可不好找了。”
基地的气氛很奇怪。那些新来的、趾高气昂的“无人机操作员”，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博物馆里的化石。
一个年轻的、戴着金边眼镜的上尉走了进来，他手里的平板电脑，比塔帕的军衔还要亮。
“塔帕？”上尉捏着鼻子。
“是，长官！”塔帕猛地立正。
“准将的命令。”上尉划了一下屏幕，用一种宣读讣告的、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鉴于‘蜂群突刺’战术的全面实施，传统后勤单位已失去其战术价值。即日起，骡马营，解散。”
塔帕的大脑，一片空白。
“……解散？长官……我……我不明白。解散？”
“就是字面意思，老家伙。”上尉有些不耐烦，“骡马，全部就地拍卖给山下的牧民。你和你的兵，转岗。”
“转岗？转去哪里？”
“后勤一旅，无人机地勤部。去给‘风行者’们……充电和擦拭机身。”
塔帕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
“长官！”他上前一步，声音颤抖，“您不能这么做！巴哈杜尔它们……它们是士兵！不是牲口！没有它们，冬天大雪封山，无人机飞不了的时候，谁去送弹药？谁去救伤员？！”
“无人机飞不了？”上尉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苏贝达尔，你活在哪个世纪？‘风行者’是全天候作战单位！零下四十度！10级大风！它们照样飞得‘如丝般顺滑’！拉纳准将的理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可是如果……”塔帕还想争辩，“如果它们被‘干扰’了呢？如果它们坏了呢？骡子不会坏！骡子认路！”
“够了！”上尉厉声喝道，“这是命令！你的‘石器时代的战争’，结束了！”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那匹老骡子：“石器时代的战争……依赖骡马、耗时数周、士兵背负重装……这些，都已经被拉纳中将，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塔帕绝望地看着他的骡子。他知道，被卖给牧民的军骡，下场只有一个——在繁重的劳役中死去。
他看着那些年轻的地勤兵，欢呼着跑进马厩，开始测量空间，规划“充电桩”的位置。
一个时代，就这样被冰冷地碾碎了。
旧的战术，被彻底抛弃。
骡马队，被解散了。
传统的前线补给站，被废弃了。
三天后，一场代号“冰匕”的大规模演习，在新德里观察团的注视下，正式开始。
主角，是普拉卡什，那个“A-tER方便面”的忠实爱好者。他现在是“雪豹”突击连的班长。
凌晨四点。
普拉卡什和他的小队，站在“5410高地”的绝壁之下。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
一套攀登索具。
一把冰镐。
水壶。
没了。
“轻装渗透。”
他的背上，不再有那40公斤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背囊。
“这种感觉……”他对身边的新兵说，“就像是在飞。”
“雪豹，出发！”
100名“轻装”士兵，像幽灵一样，消失在峭壁的阴影中。
他们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三倍。
上午十点。
普拉卡什小队，成功登顶。
他们只用了六个小时，就完成了过去需要两天的路程。
但代价是……
他们几乎是“赤裸”的。
“妈的，好冷。”新兵的牙齿在打颤，“班长，我们的……‘午餐’呢？”
普拉卡什看了一眼手表。
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如果此时敌人出现，他们就是100个“登山运动员”。
“别急。”普拉卡什故作镇定，打开了战术终端，“‘蜂群’……该到了。”
他按下了“A-tER 配送”和“弹药补给”的请求键。
“同步换装。”
这是“蜂群突刺”战术的核心。
后方，“雷霆”基地。
拉纳中将的指挥中心里，警报声响起。
“‘雪豹’已抵达预定位置！请求‘蜂群’支援！”
“批准！”拉纳中将大手一挥。
起降场上。
100架“风行者”无人机，在操作员“丝绸般顺滑”的操控下，同时起飞。
它们不再是“测试品”。
它们是空中补给线。
“5410高地”。
普拉卡什和他的士兵们，正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面，冻得瑟瑟发抖。
“它们来了！”一个士兵指着天空。
那100架无人机，组成了覆盖整个边境的“空中高速公路”。它们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悬停在阵地上空，抛下了一个个战术空投箱。
“雪豹”们一拥而上。
他们没有先去拿迫击炮，也没有先去拿重机枪。
他们所有人，都冲向了那些印着红色A-tER标识的箱子。
“快！快！我的‘极光’！”
“水！水！谁tmd带了炉子？！”
普拉卡什熟练地撬开一箱，抓起一块“砖头”，像吸毒一样，深深地闻了一下那股“复合香料”的化学气味。
“啊……活过来了……”
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在筋疲力尽的绝境下，没有什么比一顿滚烫的、高盐高辣的“A-tER”糊糊，更能振奋士气。
五分钟后。
100名“登山运动员”，一边贪婪地吞咽着“最后的晚餐”，一边熟练地“换装”成了“重装死神”。
迫击炮阵地，建立。
重机枪火力点，建立。
标枪导弹小组，就位。
阿三国的边防军，在短短几个月内，变成了一支极度依赖“风行者”无人机的“空中轻步兵”。
他们的机动性，提升了十倍。
他们的士气，因为“A-tER方便面”的充足供应，空前高涨。
但他们的脆弱性，也提升了一百倍。
演习结束。拉纳准将的指挥中心里，掌声雷动。
新德里的观察团将军们，激动地握着他的手。
“拉纳！你是个天才！你是我们帝国的‘古德里安’！”
拉纳准将微笑着，接受了所有赞美。
当晚，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着给总参谋部的《关于“蜂群突刺”战术的阶段性总结与展望报告》。
他写道：
“……旧的战术已经死亡。骡马、人力背负、固定补给站，这些都已被证明是‘石器时代的战争’。而我们，已经进化到了‘空中闪击战’的时代……”
“……士兵们对A-tER能量面块的喜爱，是本次战术变革的‘意外之喜’。这种标准化的、高热量的食品，极大地简化了我们的后勤压力。我们不再需要采购和运输几十种不同的、低效的、易腐烂的食材。我们只需要一种——A-tER。”
“……事实证明，士兵们对‘水煮土豆’的忍耐力，已经降到了零。但这并非坏事。这是一种‘正向激励’。士兵们知道，只要他们能打赢，能守住阵地，‘风行者’就会给他们带来‘胜利的味道’。他们的士气，与我们的‘空中补给线’，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他停下笔，喝了一口咖啡。
他对自己报告中的逻辑，感到无比满意。
他已经忘记了没有无人机该如何打仗。
他已经忘记了没有方便面该如何维持士气。
他把自己的后勤命脉，这根高悬于冰峰之上的“空中脐带”——一根连接着“极光军火”的武器，一根连接着“极光军火”的食物——主动地交给了那“壳公司”。
他不知道。
在老庙山管委会的地下三层。
林哲轩博士的“蜂巢”服务器上，2000个“幽灵”图标，正安静地闪烁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