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镜廊的108面镜子同时炸裂。
碎片飞溅的瞬间,地藏皇看清镜中涌出的不是寻常怨魂,是团裹着暗紫色魔焰的黑影。那黑影落地时化作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皮鞋踩在碎镜上发出刺耳的响,每一步都在地面烙出个冒着黑烟的脚印——脚印里蜷缩着无数细小的魂灵,正被魔焰缓缓吞噬。
地藏皇的锡杖在掌心转了半圈,杖尖点地时,108道金光从碎镜的缝隙里钻出,像108条锁链,瞬间将黑风衣男人捆在原地。那些被魔焰吞噬的细小魂灵在金光里挣扎着探出头,露出孩童般的虚影——都是些尚未入轮回的新生魂,最是纯净,此刻却被灼得发出细碎的哭音。
“地藏?”男人扯了扯风衣下摆,嘴角勾起道冷笑,露出半截泛着冷光的虎牙。他抬手时,袖口滑下露出半截小臂,皮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上面用暗红色的符文纹着个“燎”字,符文边缘还在隐隐发烫,“三千年不见,你这捆人的法子还是老样子,没点新意。”
锡杖上的梵文突然急促闪烁,像濒死之人的心跳,地藏皇指尖的琉璃念珠“咔”地卡壳,第三颗念珠上竟裂了道细纹。这股气息太熟悉了——三千年前景台山那场浩劫,七十二座佛窟被烧得融成琉璃,窟里供奉的五百尊金佛化作铁水,当时漫山遍野的焦糊味,就是这暗紫色魔焰独有的味道。那时的“燎”还是个穿粗布僧袍的童子,总爱蹲在菩提树下听老和尚讲经,手指还会跟着经文节奏敲树干,后来只因偷拆了香客供奉的长生锁,锁里藏着的一缕孩童魂飞散,被逐出师门的当天,就引了这魔焰焚了整座山。
“你本该在无间狱的红莲火里炼足万年,连魂魄都该被烧得只剩执念。”地藏皇的声音沉得像忘川河底的淤泥,每一个字都带着水的重量,“是谁放你出来的?是修罗界的王,还是冥界的叛官?”
“放?”燎突然笑出声,低沉的笑声震得周围的碎镜片都在颤,捆着他的金光竟被笑声震得簌簌发抖,符文开始褪色,“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你真以为那点连恶鬼都烧不死的红莲火,能困住我?”他猛地挣开锁链,黑风衣猎猎作响,衣摆下甩出的魔焰溅在地上,瞬间烧出个半尺深的坑,暗紫色的魔焰从他周身涌出,在地面上织成张巨大的网,网眼上还缠着细小的倒刺,那些刚被金光护住的新生魂灵一碰到网,就被倒刺勾住,瞬间又被拖回网中,“你看这些小东西,魂体干净得能映出佛影,多难得啊。可惜了,再过半个时辰,就都成我补魂的燃料了。”
地藏皇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的慈悲被冷厉取代。往生镜廊是魂灵入轮回前最后的映照之地,108面镜子里藏着三界最纯净的“初念”——是婴儿第一次睁眼时,对世界的好奇;是草木破土时,对阳光的渴望;是雏鸟第一次展翅时,对天空的向往。这些初念能涤荡一切邪秽,哪怕是千年厉鬼,只要沾到一缕初念,戾气都会消散大半,更是维持轮回秩序的根基。此刻镜子炸裂,初念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外泄,竟被燎当成了滋养魂魄的养料。
“你想毁了轮回?”锡杖顶端的宝珠爆发出刺目的光,将整个镜廊照得亮如白昼,地藏皇一步踏出,脚下的青石板裂开细纹,金光在他身后化作道三层楼高的巨大佛影,佛影手里托着莲台,莲瓣上还沾着露水,“当年你焚了景台山,我没取你性命,是念你本有佛根,盼着你能回头。”
“佛根?”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魔焰突然暴涨,瞬间窜到佛影的胸口,将佛影的下半截烧得滋滋作响,金色的佛油顺着魔焰往下滴,落在地上就变成了黑灰,“我在无间狱里炼了三千年,早就想通了——所谓慈悲,不过是你们这些佛,看着别人受苦却不伸手的借口!”他突然指向镜廊深处,那里的石壁上刻着幅巨大的轮回图,图中六道众生正循着金色的轨迹流转,人道的魂灵面带平和,畜生道的魂灵则带着惶恐,“你敢说这图里的苦难都是该受的?那个刚死的小女孩,生下来就患了绝症,每天都在疼,连口热饭都没好好吃过,她做错了什么?还有那个被天雷劈死的樵夫,不过是砍了棵长在坟头的歪脖子树,想给生病的娘取暖,至于让他魂飞魄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