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江风裹挟着浓重的咸腥气，如毒蛇般钻进曹府朱墙。曹弘毅将龙吟剑收入剑鞘，剑身与剑鞘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廊下的青铜鹤灯剧烈摇晃。
“对外宣称夫人急症暴毙。”他摘下腰间螭纹玉佩，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玉坠上扭曲的龙纹，干涸的血迹在温润的玉色上泛着暗红，宛如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让元澈去请张万同过来，就说......”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兵器相撞的铿锵声。曹弘毅眼神骤冷，龙吟剑出鞘半寸，寒芒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杀意。
“曹弘毅！我女儿好端端的怎会......”张万同的怒吼撕破晨雾，这位平日养尊处优的盐商，此刻锦袍凌乱，发髻松散，名贵的云纹靴底沾满泥泞。他刚要冲过阻拦的侍卫，便被十数名铁甲军按倒在地，青铜腰带扣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曹弘毅踏着满地碎瓷缓步走来，龙吟剑的剑尖挑起张万同的下颌，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张万同，不，应该叫你滚海蛟？当年血洗商船的海匪，摇身一变成了富甲一方的盐商，还捐了个虚衔。”他突然冷笑，剑尖猛地下压，“可你暗中豢养死士，勾结海匪劫掠漕运，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张万同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他突然暴起发力，撞开身边侍卫，从袖中抽出暗藏的匕首，寒光直取曹弘毅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破空而来，曹元澈凌空挥剑，精准斩断张万同的手腕。匕首坠地的闷响中，少年剑尖抵住仇人心口，声音冷得如同腊月寒冰：“老匹夫！当年你们害得我母亲跳河自尽，今日就是你的报应！”
三日后，江都城头高悬黑幡，“滚海蛟”三个血红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囚车里的张万同披头散发，曾经不可一世的盐商老爷此刻形同疯魔，对着围观百姓疯狂咒骂。而曾经富丽堂皇的张府门前，官兵正将封条贴在朱漆大门上，密探从密室搜出的海图、账册、密信堆成小山。
当最后一箱金银被抬出张府时，曹元澈站在残阳下握紧母亲遗留的玉佩。玉坠上的凤凰图腾终于洗净血污，却在暮色中泛着苍凉的冷光。
夏末的江都王府浸在粘稠的暑气里，萧景琰指尖摩挲着密报上晕开的朱砂，烛火将“滚海蛟伏诛”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案头兵书下压着苏府闭门谢客的飞鸽传书，两份密报叠在一起，竟在檀木桌上投出毒蛇般扭曲的阴影。
“王爷，张家抄出的海图与东海布防图......”子安话音未落，便被抬手打断。萧景琰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想起三日前沈梦雨在听雨轩修剪花枝时，腕间新添的那道淡疤。
“此事牵扯苏、曹两家，不必声张。”他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火焰贪婪地吞噬纸张边缘。
更鼓惊起池边夜鹭，萧景琰起身推开雕花窗。他忽然想起上元夜，苏容真在灯会上献舞时摇曳的金步摇和曹元贞捧着莲花灯怯生生的模样。
窗外骤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瞬间将满城暗涌的血腥气冲刷得无影无踪。萧景琰望着雨幕中模糊的王府飞檐，将最后半张密报碾成齑粉。
夏末暴雨敲打着曹府残败的窗棂，曹元贞蜷缩在积灰的妆奁前，指尖无意识抠着鎏金镜匣的裂痕。忽有冷风吹过，半开的窗扉“吱呀”摇晃，一封素笺如白蝶般翩然落于膝头。
泛黄的宣纸上，字迹未干的墨痕透着诡异的腥气：“你母暴毙、张家倾覆，皆因江都王妃沈梦雨从中作梗。”她猛地攥紧信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更漏声混着雨声愈发急促，曹元贞踉跄起身撞翻妆台。胭脂水粉泼洒满地，在月光下宛如暗红血迹。
密信边缘突然渗出暗红水迹，在“血债血偿”四字上晕染开来。曹元贞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才惊觉自己咬破了皮肉。檐角铜铃在风中乱响，恍惚间似有人低语：“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沈梦雨下一个要碾碎的，便是你这海匪遗孤......”
当晨光刺破雨幕时，素笺已化作窗棂上的残片，混着雨水蜿蜒成血色溪流。曹元贞握紧母亲遗留的断簪，锋利的簪尖映出她发红的眼眶。远处江都王府方向传来晨钟，惊起满树寒鸦，而她腕间新添的红绳，正随着颤抖的指尖，在残阳里晃出复仇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