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日头,悬在澄澈却透着寒气的冬空中,暖意有限,更像一层金色的薄纱覆在秦地苍茫的山峦上。
又是一年腊八节了啊……
秦云舌尖仿佛还残留着中午那碗水盆羊肉的浓香与膻气。
如今温泉度假村村口也有了几家小吃摊。
顾长松为了保证村口的卫生和环境,干脆也盖了一溜平房,只收取一点点管理费。
两个月下来,这里连开了几家饭馆子。
特别是村口那家澄城人开的羊肉馆子,灶火旺,汤头醇厚,他和放寒假回来的顾芷卿、秦朵和金舜英今天中午就在那家羊肉馆吃了一大碗水盆羊肉。
碗里热气蒸腾,驱散了隆冬的凛冽,也短暂模糊了心底沉甸甸的块垒。
此刻,他仰躺在自家别墅门前特意挪出来的藤椅里,眯着眼,任由那点稀薄的冬日暖阳懒洋洋地铺在身上。
顾芷卿和秦朵一边一个,也躺在藤椅里陪着秦云。
别墅的飞檐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斜长的影子,寂静无声。
回来半个月了, 他就这么在空旷的宅子里“宅”着,像一头舔舐伤口的猛兽,不愿见人,不愿理事。
后背那道被弹片犁开的伤口早已收口结痂,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印记,如同刻在心上的某些画面,愈合了表皮,内里却仍在隐隐作痛。
顾长松,每日必来,步履沉稳,汇报着庞大的秦岭机器集团千头万绪的运转。
秦云听着,眼神却总会飘向庭院里光秃的枝桠,或是天际流散的云。
听完,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挥挥手:
“顾叔,这几个月集团的建设比我在的时候还好。
莲花镇的路铺好了、水电站也开始装机了;
研究院建成了、西边的饲料厂和养殖场也建成了,现在各部门都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集团现在有我 没我 都运行的顺畅,你叫我清静一段时间,集团的事你看着办就行,不必事事问我。”
语气里那份浑不在意的“吊儿郎当”,与他往日的果决精悍判若两人。
这反常的懈怠,让顾长松忧心忡忡,也让集团上下暗自揣测:
这位年轻的东家,莫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
怎么能不心痛啊!
每当静下来,这个念头就像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精心锤炼、视若手足的特战队,经此一役,骤然减员三分之一!
83名生死弟兄啊!
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兄弟,仿佛就在眼前:
惠兴方憨厚的笑容,田琦正机敏的眼神,王小五操练时不服输的倔强……
每一个名字,都曾在他手下成长,每一个牺牲,都如同从他身上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痛楚,深入骨髓。
更为沉重的,是南京城外,下关码头,挹江门内外,无数被无情抛弃的军人和平民,在绝望的洪流中无助挣扎。
他们望向天空,望向不可知的命运时,那空洞、麻木、彻底熄灭希望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灼烫在秦云的记忆里,夜夜闯入他本就支离破碎的梦境。
怎么能不心痛啊!
自责如潮水般涌来——终究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撑不起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希望”,护不住想护的人。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上橙红,暖意一点一点抽离,寒意悄然爬上脚踝。
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挡住了秦云脸上最后一点阳光。
是纪儒林。
这个从白山黑水间一路拼杀出来的东北汉子,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好学的劲头和一股子天然的豪爽义气,短短几个月,已在秦岭机器集团和独立一营扎下了根,赢得了广泛的信任与尊敬。
集团内部和军营里,人们都亲切地称他一声“纪哥”或“纪叔”。
如今的他,身兼数职:
集团副总、至关重要的第四车间厂长,还兼管着一营的政治处,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第四车间在他的主持下,效率惊人,短短时间已下线超过6000支性能卓越的“红旗”半自动步枪。
不仅如此,他带领的技术团队更是锐意进取,在金致亥和朴红枫等人的协助下,成功仿制并改进并生产了一种特制的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统一命名为“红旗”系列。
这个带着鲜明印记的名字,据说得到了延安几位首长的高度赞许。
李永胜同志就曾亲试过一支“红旗”步枪。
尽管子弹呼啸着不知飞向了何方,但这位经历了无数风雨的同志,摩挲着坚固的枪身,眼中满是欣喜:
“咯支步枪蛮好咧!结实、火力猛!要是咱们自己的根据地也能造出来,源源不断供给前线,那就不得了嘞!”
这朴实的评价,通过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同志,辗转传到了纪儒林耳中。
这,正是他今日来访的重要缘由之一。
由于秦岭机械厂持续不断地向八路军输出枪支弹药,山西各根据地的建设速度明显加快,底气也足了许多。
今年,129师在刘、徐、邓首长的指挥下,成功在晋东北的辽县、武乡、黎城、涉县、潞城、平顺一带建立了稳固的晋冀豫边区。
此刻,苏志勇率领的特战队残部休整的高峪村,就位于生机勃勃的太岳、太行抗日根据地腹地。
当地的同志眼见着特战队从敌占区抢运回来的那批宝贵机器设备和原料,眼热心跳,迫切希望能以此为基础,在高峪村建立起一个真正属于八路军的兵工厂。
他们多次请示延安,延安的回复清晰而郑重:
这事,必须充分尊重并征求秦云同志的意见。
更关键的是,冠盛同志在接见回西安述职的纪儒林时,详细询问了秦云以及秦岭集团的现状。
当得知秦云对这位“外人”身份的纪儒林毫无保留,将集团的核心运作、技术机密甚至资金来源都坦然相告时,冠盛同志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儒林同志,”冠盛同志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两道剑眉紧紧的蹙在一起。
“以你对秦云同志的了解,你觉得他……
是否具备了加入我们组织的觉悟和条件?
你可以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我和祖函同志,很乐意做他的入党介绍人。”
这番话的分量,纪儒林心知肚明。
因此,他此行肩负着双重使命:
一是试探秦云对建立根据地兵工厂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探明秦云本人对组织的真实心意。
秦云依旧眯着眼,身体在藤椅里几乎没有挪动,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午后的慵懒,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纪总啊,”他轻叹一声:
“其实,我早就是组织的一员了。”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纪儒林瞳孔猛地一缩,身体瞬间绷紧:
“什么?!那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
哪个渠道?介绍人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职业性的警惕。
秦云终于缓缓坐直了身子,面色有些古怪,藤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迎着纪儒林锐利的目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疲惫、决然和一种更深沉的思虑:
“别急。
儒林兄,你听我讲。
你回去可以这样向组织报告:我认为,目前不加入组织,比形式上加入组织,对组织的事业更加有利。”
他顿了顿,让这个石破天惊的观点在冬日的空气中沉淀。
“至于兵工厂的事……”
秦云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仿佛穿透了秦岭的群峰,看到了太行深处的烽火。
“等祭奠完英烈祠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
我,准备亲自去一趟高峪村。
我同时会组建一支技术团队和带去一些关键设备。
你替我向组织汇报时,提一个请求:
请务必帮我寻找两个人——熊大缜和阎裕昌。 ”
秦云的眼神变得异常郑重:
“熊大缜,清华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
阎裕昌,也是清华物理系出来的实干家,精通实验技术。
他们现在应该都在冀中根据地。
这两位,是真正懂技术、能办事的人才。
我想请他们过来,担任根据地兵工厂的核心工程师。”
他深吸一口气,提出了最关键的条件,语气不容置疑:
“兵工厂一旦建成,它的人员,无论是专家、技工,还是管理人员,必须有一个底线:
必须隶属于“秦岭集团”,并且在没有经过我们‘秦岭集团’的审核同意,任何一方。
——包括贵党在内,不得随意关押、审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如果真有人犯了错误,必须押解回秦岭集团,由我们集团进行独立的审查和处理。
审查的过程和最终结果,我们会如实通报给贵党。
希望贵党能够理解。”
庭院里一片寂静。
三个女孩早就进别墅收拾去了。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了,寒气无声地弥漫开来,浸透了青石板。
纪儒林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直视着秦云。
秦云提出的条件,尤其是军工厂人员审查权的要求,这几乎涉及到了组织原则和根据地管理权限的核心问题。
这已远远超出了简单的兵工厂合作范畴。
风掠过屋檐,发出细微的呜咽。
时间仿佛凝固了。
纪儒林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起来,只剩下深沉的思考。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最终,他缓缓地,极其慎重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
“这件事……秦云同志,你的想法和要求……事关重大。
我需要立刻、详尽地向组织汇报。”
他没有承诺,没有质疑,只有一种面对重大抉择时的凝重和必须履行的程序感。
空气里,弥漫着未尽的话语和山雨欲来的凝重。
“可以,请随时告知我最新进展。”
陕北凤凰山麓的冬夜,寒意像无形的潮水,从简陋窑洞的每一个缝隙里渗进来。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搁在炕桌中央,火苗不安分地跳动着,将围坐的几个人影拉扯得忽长忽短,在粗糙的土墙上摇曳晃动。
永胜同志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厚重的棉袄敞开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八角帽放在桌子摊开的纸张里。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烟身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商标图案,只有一股独特的、略带辛辣却又醇厚的烟草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这是秦岭卷烟厂特制的“内供烟”,产量极少,专供特定层面的人 。
此刻,他深深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从口鼻中缓缓吐出,缭绕上升,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似乎穿透了烟雾,落在那份纪儒林紧急送来的、关于秦云所提条件的报告上,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凝固的沉思。
那薄薄的几页纸,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斤。
“他秦云提出这个审查权条件,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异常严肃、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
说话的是张赤水同志。
他身体微微前倾,黝黑的脸膛在灯影下绷得像块铁板,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强烈的警惕。
他是中央特别工作委员会的书记,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自己吗?
“这不明摆着吗?想在咱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根据地内部,再划出一小块‘法外之地’?
搞一个只听命于他秦岭集团的‘小王国’?
这还了得!这是要在党内重建他自己的小团队,搞山头主义那一套!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
窑洞里的空气瞬间因为张赤水的激烈言辞而变得更加凝重,煤油灯的火苗似乎都畏惧地缩了一下。
坐在他对面,一直显得比较沉静的长林同志,此时轻轻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框,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理性。
他是组织部长,当然要说几句。
瞥了一眼仍在沉默的永胜,然后将视线落在张赤水激动得有些发红的脸上,用一种平缓但不容置疑的语气插了一句:
“老张,提醒一句,秦云同志……他现在还并不是组织里的人。
这次冠盛同志试探了他一下,他说他早就是咱们组织的一员,但我们经过慎重的审查,判断这位同志应该是说他心向组织而已。”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精准地浇在了张赤水燃烧的火气上。
“还不是组织的人”几个字,清晰地划出了一道界限。
张赤水张了张嘴,喉头滚动了一下,那股冲顶的怒意被生生噎了回去,化作喉咙深处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愤愤地往后一靠,炕沿被他沉重的身体撞得发出一声轻响。
是啊,对方连党员都不是,用“党内重建小团队”来指责,至少在逻辑上,这第一拳就有些打空了。
但他心头的疑虑和抗拒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身份的界定而更添复杂。
“那……那也不能答应他!”
张赤水的声音低了下来,但语气依旧倔强,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忧患意识。
他手指重重地敲在炕桌上,震得灯影又是一阵摇晃。
“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党员,只要用了咱们的地盘、咱们的资源建厂,就必须无条件接受组织的领导和管理!
这是原则问题!
如果今天对他开了这个特例,答应他这个‘独立审查权’,明天是不是别的合作对象也能依葫芦画瓢?
后天是不是还有人想搞更大的‘自治’?
组织的工作还怎么做?
纪律性、统一性还要不要了?
根据地岂不是要乱了套?”
他的担忧直指根据地管理的核心秩序,充满了对可能出现的无序状态的深切忧虑。
“我再次提醒一下赤水同志:高峪村的那批机器和设备,是属于人家特战队的,咱们只是提供了帮助,而帮助过他们的同志,人家硬是拼着特战队牺牲了三名队员却保护了咱们地下组织的安全。”
炕桌旁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张赤水的原则立场鲜明而强硬,长林的冷静提醒则点出了现实的复杂性。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重新陷入沉默的张赤水,都不自觉地转向了坐在这小小“会议”中心位置的永胜同志,等待着他的决断。
永胜终于从缭绕的烟雾和那份报告上抬起了头。
他没有立刻回应张赤水的忧虑,也没有评价长林的提醒,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坐在自己侧后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建德同志。
建德同志身材敦实,脸庞宽厚,平时总带着朴实的笑容,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此刻,他正抱着双臂,默默听着大家的争论,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稳重和深思。
“老大哥,”永胜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征询的意味,打破了僵局:
“说说看嘛。这事你怎么想?”
他把这个棘手的难题抛给了这位以稳健务实着称的老同志。
建德同志闻言,脸上那标志性的憨厚笑容似乎更深了些,但眼神却丝毫没有笑意。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张赤水和长林都略显惊讶的动作。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也从炕桌中央那个印着红五星的铁皮烟盒里,摸索着抽出了一根同样没有标志的“内供烟”。
“咦?老大哥。”
旁边的长林同志忍不住出声提醒,带着些许关切。
“你不是去年就宣布戒烟了吗?”
“呵呵呵……”建德同志发出一串低沉而温和的笑声,仿佛要驱散窑洞里过于严肃的空气。
他熟练地将烟卷叼在厚实的嘴唇间,拿起桌上的那盒火柴,“哧啦”一声划亮,小小的火焰在他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掌中跳跃,映亮了他眼角的皱纹。
“原来咱们物资紧张,我抽一支烟,就能造一颗子弹。
凭什么看你们一个个抽得这么香,我这心里头啊,像是有只小猫在挠,馋得慌!
破个例,破个例!”
他凑近火焰,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弥漫开来,与他憨厚的面容形成一种奇特的对比。
他缓缓吐出烟圈,烟雾中,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仿佛穿透了窑洞的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和更复杂的关系网络。
“唉……”建德同志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对秦云这个年轻人的惊叹,有对当前困境的无奈,更有对如何平衡原则与现实的老练考量。
“这个小娃娃啊……”他用一种近乎长辈谈论调皮却又有大本事后辈的口吻说道,话语里没有张赤水的愤怒,也没有长林的冷静,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和浓厚的忧虑。
“每次出手就是难题,这次一上来就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又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唻!”
他夹着烟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份报告: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老张担心坏了规矩、乱了组织,这是对的,根据地哪能没有统一的领导?
这是咱们的命根子啊。”
他话锋一转,烟雾随着他的语气飘向长林:
“长林说得也没错,人家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人,提条件,站在他的立场上,似乎也说得通……保护他的人,保证他的技术核心不被干扰,这心思,我能理解一点。”
他目光再次投向永胜,也扫过张赤水和长林,眼神里充满了语重心长:
“可这条件的份量……
太重了!答应吧,等于在咱们体内装了个不受控的‘零件’,后患无穷;
不答应吧,那些机器、那技术、还有他承诺带去的专家团队……
对咱们,对前线,太宝贵了!
这是实打实能多杀鬼子、多救同志的好东西啊!
还有他点名的熊大缜、阎裕昌,还需要咱们慎重甄别。
更难的是,‘不加入比加入对我们更有利’这话……冠盛同志都琢磨过……
认为他说得对。”
建德同志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眉头也微微蹙起,那憨厚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凝重如山的表情:
“这小娃娃,不是在要特权,更像是在……
要一个绝对的保证。
一个超越当前组织常规程序的、铁打的保证。
保证他的人和技术,在咱们的地盘上,能绝对安全、不受干扰地运转。
这份心思……深得很啊。”
他顿了顿,烟雾在他眼前弥漫,仿佛象征着眼前的迷雾:
“问题是,这个保证……
我们给不给得起?又该用什么方式给?
给了之后,又该怎么把握这个度?这才是真正难住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地方唻!”
窑洞里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四人指间香烟袅袅升起的青烟。
建德同志一番话,没有给出答案,却将问题的核心、矛盾的多面性和决策的艰难性,无比清晰地摊在了昏黄的灯光下,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沉甸甸的。
冬夜的寒气似乎更重了,但窑洞内的思想交锋与权衡,却比任何炉火都要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