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局势胶着,无形的铁壁合围之下,林凡深知,必须行非常之法,方能破此僵局。他不再执着于单点突破,而是决意以手中皇权特许的利剑,悍然劈向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利益网络。
翌日早朝,风云再起。当内侍唱喏“有本启奏”时,林凡手持玉笏,稳步出列。
“臣,林凡,有本奏!”声音清朗,回荡于奉天殿。
他并未直接提及冯保或“景德阁”,而是以左都御史身份,弹劾户部福建清吏司郎中、内官监掌印太监(冯保党羽)等数名中高层官员及内侍,罪名是“渎职懈怠,拖延核查,妨碍钦差办案”,并直言其背后恐有“更深处之勾结,意图掩盖侵吞国帑之实”!
奏章中,他虽未出示全部核心证据,但列举了“景德阁”瓷器采买异常差价等已核实的数据,逻辑严密,言辞犀利,直指要害。最后,他高举尚方宝剑,朗声道:“陛下赐臣此剑,令臣纠劾贪渎,肃清奸邪!今遇此等公然抗命、藐视王法之行径,臣请陛下圣裁!若查实,无论涉及何人,臣必以此剑,维护国法纲纪!”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阻碍调查的官员,并暗示其背后有更大黑手,更以尚方宝剑明志,姿态强硬无比!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不少官员面露惊愕,没想到林凡竟敢如此直接、如此强硬!高拱立于文官前列,眼帘低垂,看不清神色。冯保侍立在御座之侧,面白无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微微收紧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龙椅上的皇帝,目光深邃,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准奏。涉案一干人等,即刻停职,交由北镇抚司看管,听候审查。林爱卿,朕许你彻查之权,望你勿负朕望,早日查明真相。”
“臣,领旨!”林凡躬身,目光坚定。这一剑,他成功地劈开了铁壁的一道裂缝!
退朝回到行辕,林凡虽感初战告捷,但心情依旧沉重。京城的漩涡,比他想象的更消耗心力。他展开顾莲舟每日必达的密信,寻求那一份远方的慰藉与智慧。
信中,顾莲舟照例分析了山东稳守、京城动向,并提供了几条关于宫中旧例、可能存在的灰色资金渠道的细致建议,其敏锐与周全,令林凡赞叹。然而,在信的末尾,她的笔触却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迟疑与柔软:
“……青川近日天气反复,妾身亦觉身子偶有慵懒,食欲略减,尤不喜荤腥。想来是冬日乏倦所致,夫君不必挂心。京中饮食起居,万望珍重……”
林凡初时并未在意,只当是妻子劳累,提笔回信叮嘱她好生休息,延医调理。但落笔之时,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莲舟向来身体康健,心思缜密,信中描述的症状,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欲言又止……
一个不可思议的、带着巨大惊喜与冲击的猜想,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刺入他因权谋斗争而紧绷的心神!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笔险些掉落。
林凡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纷乱,立刻唤来一名绝对心腹,低声吩咐:“你立刻动身,返回青川,持我手书,秘密延请山东最负盛名的妇科圣手,为夫人仔细诊脉!记住,要绝对隐秘,诊脉结果,速速回报!”
“是!”心腹虽不明所以,但见林凡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与隐隐的期待,立刻领命而去。
林凡坐回椅中,心潮澎湃,再也无法平静。他回想与莲舟成婚以来的点点滴滴,想起她每每提及孩童时的温柔目光,想起自己在外的奔波与她独自支撑的辛劳……若猜想为真,这无疑是上天在这艰难时刻,赐予他们最珍贵的礼物,也是他必须赢得这场斗争、为家人开创一个安稳未来的最强动力!
他在回信中,依旧以平稳的语气讨论政务,但在末尾,他添上了一句看似寻常却饱含深意的话:“……青川水土养人,娘子且安心静养。待此间事了,为夫必速归。家中诸事,乃至未来之计,皆需娘子劳心。珍重万千。”
他相信,以莲舟的聪慧,定能读懂他字里行间的关切、猜测与承诺。
林凡在朝堂上的强硬,彻底激怒了冯保。明的阻碍被皇帝直接打破,冯保开始动用更阴险的手段。
数日之间,京城流言再起,且更加恶毒:
“林凡借查案之名,大肆排除异己,构陷忠良!”
“其在山东便独断专行,如今更挟尚方宝剑以令百官,恐有王莽、曹操之志!”
更有甚者,一份捏造的、指控林凡在山东“贪墨工程款项”、“强占民田”的“万民书”(实为伪造),竟被某些御史当朝呈递,虽然漏洞百出,但其意在混淆视听,污蔑林凡声誉。
同时,北镇抚司对停职官员的审讯也进展缓慢,涉案人员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胡乱攀咬,将水搅得更浑。冯保经营多年的网络,展现出了其强大的韧性。
就在林凡面对污蔑与审讯僵局,压力倍增之际,派往青川的心腹终于带着确切的消息,日夜兼程赶回了京城。
“大人!夫人她……有喜了!圣手确诊,已近两月!脉象平稳,母子安康!”心腹难掩激动,压低声音禀报。
尽管已有猜测,但真正确认的这一刻,巨大的喜悦仍如同暖流瞬间席卷了林凡的全身,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与疲惫!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更加坚定的清明。
他有后了!他和莲舟,即将拥有属于他们的血脉延续!这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不仅要肃清奸佞,匡扶社稷,更要为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扫清一切障碍,创造一个清平世界!
手中的尚方宝剑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加意义非凡。它不再仅仅是一件皇权象征,更承载着一个丈夫、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对家庭、对未来的承诺与守护。
林凡走到窗前,望着京城阴沉的天空,嘴角却泛起一丝温柔而坚毅的笑意。
“莲舟,等着我。”他在心中默念,“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这京城的魑魅魍魉,我定会亲手荡平!”
他转身,目光锐利地投向皇宫方向。冯保的污蔑与阻挠,此刻在他眼中,已不再是无法逾越的障碍,而是他必须踏平的垫脚石。一场围绕新生命降临而展开的、更加不容有失的终极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父亲的职责与朝廷的重任,在此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