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在李栀家路口下车走回家。
赵树成、李霜霜去上水村了,要吃了晚饭才回来,孩子的饭她也不想做,直接让他们在上水村吃完再回来,连带着赵家的孩子和李怀冬也在那边吃。
留她一个孤寡看家,饭也懒得做新的,早上的剩饭炒个蛋炒饭算解决一顿。
吃早一点,干活好消化。
鸡要喂、兔要喂、外面的菜地要管。
喂鸡就用苞谷面、细糠加上剁碎的老菜叶,掺点水拌匀,直接撒在地上,鸡能啄得干干净净,竹子做的竹槽里加上水,鸡渴了也会自己来喝。
兔子就更简单了,外面苜蓿草割了直接扔给兔子,都不用处理。
马和骡都去了王家,现在不用喂,早上背回来的草够它们晚上吃的。
捡回来吐泥的大田螺洗一洗换换水,吐了泥就等着吃麻辣田螺,一吃一个不吱声。
处理完院里的事,就剩院外的菜地。
这地上种菜,她是做好了菜地长草的准备,但没想到草会这样猖狂。
简直跟白菜赛着争营养,白菜多高它多高,甚至还想超过白菜,不得已,只能每天傍晚吃完饭到这里拔草。
一亩的菜地,仔仔细细拔到最后要花三四个傍晚,拔完最后一棵草,一开始拔过的地方又冒出嫩草芽,没过几天又得重来一次。
等这批菜收了,她要把这里全部种上苜蓿草,这草她是不想拔了。
另一亩的苜蓿草也是杂着草长,草倒是无所谓,骡马兔都吃。
除了后院种菜,她还看上了家旁边的地,像老孙叔家那样的,出门没走几步就是自家地,就是不知道人家想不想卖?卖的话肯定是高于五两一亩的,或者他们想不想换地?
要是能谈下来换地,在价值相等的条件和地块能买卖的前提下,她可以按他们的要求买他们需要的位置。
拔了草,提着桶把离水塘远的菜浇了一遍,近的地方用瓢直接舀了水泼出去。
水泼出去和白菜碰撞的瞬间发出‘哗’的声响,白菜叶上挂满了水,明早这些菜就精神起来了。
“姑~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是这时候。
抬头一看,车还在百米开外,李蓉没有回答,只挥了挥手回应。
菜也浇完了,收了瓢和桶放到墙根,在门口等着他们到。
车一停,李蓉首先看到了李霜霜的面色不对,好像哭过,人也没什么精神。
“姑姑,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把东西拿进来吧。”
李霜霜整个人蔫蔫的下车先走了,李蓉也没去追问,她先问问一起回来的。
直到赵树成把孩子抱下车让他们自己玩,后才说:“今天上水村有个孩子没了,出痘没的,你姑姑是想到你表哥他们了。”
所以,他们的孩子是出痘没活下来的?之前她也只是知道姑姑姑父的孩子没活下来,但不知道具体原因。
痘?天花?这玩意儿传染人的。
“姑父,上水村就一个孩子出痘吗?”
赵树成情绪也不高:“就一个,从出痘到没都在家里,不用着急。”
他们的儿子生病那年,镇上好多人都出了痘,死了好些人。
王良河也跟着说:“你放心,师兄开学馆老师来提醒过了,每天都会验看孩子是否有异,要是发现这类的病症会让大人接回去的。”
那就好,就怕孩子抵抗力低,传染了很麻烦。
“姑姑。”
听见声音,李霜霜飞快擦了脸上的眼泪,儿子们是死了很久了,她也知道今天有些失态了,仅仅因为一个陌生孩子就控制不住哭了。
“姑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不会哭还是不会想表哥他们了?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他们是姑姑的儿子,可以想呀,中秋我们可以给他们放河灯祈福,也可以去庙里烧香祈福,忘了才不好呢。”
李蓉被李霜霜一把紧紧抱住,哭得不能自已,“阿蓉,我真的好想他们,为什么出痘就会死?那时候别的孩子也出的,也有活下来的,为什么他们就都没了。”
她今天在上水村听说那孩子也是因为出痘才没的,为什么要有水痘这样的病?为什么就能杀死她的孩子?
李蓉也无法解释,医疗条件落后,防疫水平低下,这些都能要人命。
死亡,总是让人无法接受,尤其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两个孩子,只有超倍的痛苦。
“姑姑,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给表哥他们放河灯,以后他们的生忌死忌我们都可以去进香,好吗?”
“嗯。”
“那姑姑休息一会儿,今天什么都不用操心,我都做好了,孩子们有我和王良河照看。”
“好。”
阿蓉是个好孩子,她没了儿子后,郎中说要再生很难了,她是真的把修远和阿蓉当自己孩子疼的,修远突然没了,这个家的担子落到了阿蓉身上。
丧事过后,不见她哭,不见她闹,就这么把家挑起来,当个大人养起了孩子。
一个从不下地的小姑娘,现在手心都长了茧。
“姑父。”
“阿蓉,我没事,不用多说什么,你姑姑还好吗?”
儿子没了,他固然伤心,也很难忘怀,可是生活要继续,他还有妻子要照顾,现在还有了这么多家人要照顾。
人死不能复生,人该往前看。
“让姑姑缓一会,您去看看也行。”
李蓉到书房跟王良河说事。
“王良河,明天你到镇上的纸马铺子买些河灯回来,多买些,还有一些纸衣什么的,合适的都买一些,这是钱。”
“不用,钱我这里有,霜姑母还好吗?明天放吗?”
赵家表哥没的时候他们还小,良玉还在学走路,只记得爹娘去了,没给他们去,让大哥和大表哥给他们做饭吃。
那时候房子还没有这么好,大表哥差点就把厨房点了。
“嗯,明天你记得,别忘记了。”
“记得了,不会忘记的。”
第二天,李蓉一起来就刻意关注李霜霜的情绪,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那她就放心多了。
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能接受。
每次只要她想家,想爸爸妈妈哥哥的时候也是这样安慰自己,接受这里,接受现在的一切。
她真没有勇气死,死了也不一定就能回去,也许一死就彻底死掉了怎么办?
送走读书和做工的人,吃过早饭,李蓉要去帮李栀的忙。
“姑姑,一会我去帮阿栀收拾菜地,您想在家里还是一起去看看?”
“我跟你去吧,正好可以去割草,混着苜蓿喂。”
李栀家今天是赶驴去的,路上能省些时间,估计下午些就能收拾完菜地。
这次主要收拾的是黄瓜架和豆架,李栀家的菜架是山上的细竹、河边的芦竹做的,根部削尖插进地里,让藤顺着架子往上爬,藤长长了就用稻草把藤绑在架上固定好。
收拾架子也很简单,架子拔出来,用镰刀从头到脚把老藤撸掉,架子清理出来绑成一捆,要是留到明年没坏就接着用,坏了就当柴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