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一步踏入金色光罩,仿佛瞬间坠入了万钧洪炉。外界的一切景象骤然模糊远去,唯有九道遮天蔽日的金色龙影在头顶盘旋咆哮,龙威如怒海狂涛,层层叠叠压在肩头,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这股压力远超龙怨暴动时的冲击,不仅是肉身层面的碾压,更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否定与排斥 —— 仿佛上古真龙的意志在无声嘶吼:“蝼蚁之辈,安敢觊觎真龙之秘?”
骨骼发出 “咯吱咯吱” 的不堪重负之声,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线勒紧,鲜血从七窍缓缓渗出,在体表凝成暗红的血珠。识海之中,刚刚稳定的混沌星衍本源剧烈震荡,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沈砚闷哼一声,身形摇摇欲坠,却死死咬住牙关,眼中的光芒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愈发璀璨,如同暗夜中不屈的星火。
他没有像之前对抗诅咒或危机那样,试图用混沌星衍之力去 “拨动” 龙影的命运之线 —— 本能告诉他,那是对上古真龙意志的亵渎,只会引来更狂暴的反击。这不是力量的较量,而是道心的试炼,是对 “承龙者” 资格的终极筛选。
沈砚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无视了肉身的剧痛,屏蔽了龙威的嘶吼,将所有心神沉入体内,沉入那与青铜残书深度共鸣、刚刚完成进阶的混沌星衍本源之中。他要做的,不是挑战,而是 “展示”—— 展示他的道,他的命,他的铸命之志。
混沌星衍之力在体内缓缓流淌,褪去了所有锋芒,化作包容万物的温润洪流。识海中,过往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矿镇之中,他以微薄星力引导穷秀才的文运,不求回报只为守护一份求学初心;上古战场遗迹,他以悲悯之心安抚残魂,不强夺、不驱赶,只为让逝者安息;暗河之畔,他不顾自身安危,为冷天锋剥离蚀命咒,只为守护一份萍水相逢的信任;龙怨暴动时,他昏迷中仍本能护持冷凝霜,只为不让身边人陷入绝境。
这些画面交织成网,凝聚成一股纯粹的意念波动,如同平静的水波,向着四周的龙威、九道龙影、祭坛上的龙魂精粹与青色石碑,缓缓扩散开去。
“我之道,非掠夺,乃共生。”“我之命,非定数,乃无限。”“我愿承汝之遗志,守护本源,而非占汝之遗藏。”
这股意念中,没有卑微的祈求,没有狂妄的叫嚣,只有平等的交流与坚定的信念。它包含着对真龙陨落的惋惜,对生命传承的敬畏,更包含着对 “铸命” 二字最深刻的诠释 —— 不是窃取命运,不是掌控他人,而是以己之力,引导生机,守护自然生长之权。
起初,九道龙影的咆哮愈发狂暴,龙威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想要将这 “异端” 的意念彻底碾碎。金色的龙爪撕裂空气,在沈砚周身留下一道道无形的裂痕,混沌星衍形成的护罩剧烈震颤,几乎要支离破碎。
但渐渐地,随着沈砚道心的持续展现,那狂暴的龙威中出现了一丝凝滞。冰冷的龙影目光中,似乎褪去了几分排斥,多了一丝细微的疑惑 —— 这蝼蚁般的修士,其道竟与真龙守护本源的意志隐隐契合?
盘旋的金色龙影速度慢了下来,龙威的压迫感也悄然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它们围绕着沈砚缓缓盘旋,金色的瞳孔中映照出他苍白却坚定的脸庞,仿佛在穿透表象,窥探他灵魂最深处的纯粹。
就在此时,沈砚怀中的青铜残书再也抑制不住,化作一道青芒冲破衣襟,悬浮在他头顶三尺处,洒下蒙蒙清辉,如同撑开的保护伞。青辉与祭坛上的青色石碑遥相呼应,石碑上的古老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开始顺着固定的轨迹流转,散发出更加浩瀚深邃的气息,与残书的纹路形成完美的共振。
与此同时,沈砚福至心灵。他感受到,不远处的冷凝霜正因为担心他,紧握双拳,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灵力紊乱 —— 之前蚀命咒的侵蚀和龙怨的冲击,在她的道基上留下了几处细微却难以愈合的裂痕,如同瓷器上的冰纹,虽不致命,却会成为她日后修行的隐患。
沈砚没有丝毫犹豫,以自身为桥梁,以混沌星衍为引,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缕星力丝线,轻柔地缠绕上冷凝霜的手腕。在他的 “视野” 中,冷凝霜的命运之线清晰可见,那些道基裂痕在龙魂精粹磅礴的生命本源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没有窃取龙魂精粹的力量,而是以星力为媒介,如同搭建起一道无形的桥梁,将龙魂精粹散发出的、无比精纯的生命本源气息,极其温柔地、一丝丝地引导向冷凝霜的经脉,滋养、修复着她受损的道基。
他要向这古老的龙魂意志证明,他的道,他的力量,始终用于守护,而非掠夺。
嗡 ——!
龙魂精粹突然轻轻一震,一道远比之前更加柔和、温暖的金色光辉从核心处溢出,如同母亲的手,瞬间笼罩了冷凝霜。这道光辉带着龙魂最纯粹的认可与赞许,没有丝毫霸道,只有润物无声的滋养。
冷凝霜浑身一僵,随即感受到一股浩瀚却温和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之前因蚀命咒、箭伤和龙怨冲击留下的所有暗伤、道基裂痕,在这股精纯的龙魂本源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弥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星火灵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凝练,经脉畅通无阻,甚至连多年未曾松动的修为壁垒,都开始隐隐震颤,竟有突破至下一境界的迹象!
“沈砚……” 冷凝霜望着光罩中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直脊背的身影,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竟还想着修复她的道基,这份纯粹的守护,让她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心中万千话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唤,“你这个傻子……”
这一幕,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道盘旋的金色龙影同时发出一声悠长而平和的龙吟,不再是愤怒与排斥,而是带着释然与托付的意味。龙影缓缓消散,化作点点金光,重新融入九尊石雕龙像的眼窝之中,石像的威严更甚,却多了一丝祥和。笼罩祭坛的金色光罩也无声无息地散去,那恐怖的龙威与意志压迫,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宫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唯有龙魂精粹依旧散发着温和的金色光芒,青色石碑静静矗立,仿佛在等待着有缘人的解读。
考验,通过了。
不是靠力量强行打破,而是靠道心的共鸣与印证,赢得了这古老龙魂意志的认可。
沈砚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地面倒去。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道纤细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稳稳地扶住了他。冷凝霜将他紧紧护在怀中,感受着他虚弱却平稳的气息,触摸着他冰冷沾血的皮肤,泪水掉得更凶了,却只是死死咬着唇,生怕惊扰到他。
“沈砚,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冷凝霜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穆清平和穆云也快步上前,看着安然无恙、气息虽弱却眼神清明的沈砚,看着因祸得福、气息暴涨的冷凝霜,再看看祭坛上悬浮的龙魂精粹和神秘的青色石碑,脸上充满了激动与难以置信。
“沈小友……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穆清平声音颤抖,他行医数百年,见过无数天才俊杰,却从未有人能以这样的方式,赢得上古龙魂的认可,“以心印道,以道服龙,此等境界,老夫望尘莫及!”
穆云也连连点头,看向沈砚的目光中满是敬畏:“沈兄,你真是…… 太厉害了!”
就在这时,穆云背上的冷天锋突然动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清明,周身散发出与龙魂精粹同源的温和气息 —— 之前侵入体内的龙怨余毒,已在龙魂光辉的滋养下彻底消散。他看着祭坛中央的沈砚,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敬佩,更有一丝了然。
作为星火阁阁主,他自幼便在阁中古籍里见过关于 “承龙者” 的记载,知晓其需心怀苍生、道心纯粹,方能赢得龙魂认可。而沈砚的所作所为,他虽未能全程目睹,却能从龙魂的态度、冷凝霜的变化中猜到一二。沈砚的道心,与星火阁 “守护苍生、传承正道” 的理念隐隐契合,这份认可,当之无愧。
“沈小友,多谢。” 冷天锋声音虽虚弱,却异常清晰,“此番不仅救了老夫,更让凝霜丫头受益匪浅,大恩不言谢。”
沈砚在冷凝霜的搀扶下,缓缓站直身体,缓过气来,对冷天锋微微颔首,随即转头对冷凝霜露出一抹虚弱却安心的笑容:“我没事,你没事就好。”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坚定地投向祭坛中心那面青色石碑。此刻,青铜残书正悬浮在石碑前方,青光与石碑的金光交织缠绕,石碑上的古老文字流转得愈发迅速,“命钥”“封印”“承龙者”“天轨” 等关键文字反复亮起,散发出强烈的信息波动,仿佛在向他传递万古之前的秘密。
真正的奥秘,就在眼前。
沈砚深吸一口气,在冷凝霜的搀扶下,一步步朝着青色石碑走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却异常坚定。他能感觉到,青铜残书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体内的混沌星衍之力与石碑的共鸣也越来越深,识海中开始自动解析那些古老文字,一段段残缺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 ——
“真龙陨,龙魂凝,封混沌,守命钥……”“承龙者,以心印道,以命铸轨,方可解天……”
这些信息碎片虽不完整,却让沈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隐隐猜到,这青色石碑不仅记载着天书的核心奥秘,更与坠龙渊的封印、青铜残书(命钥碎片)的使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悬浮在祭坛上方的龙魂精粹,此刻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缓缓朝着沈砚的方向移动,仿佛在主动亲近它的新主人。
地宫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砚身上。他们知道,随着沈砚触碰石碑的那一刻,一段尘封万古的秘密,即将被揭开;而他们的命运,也将随之迎来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