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女娲娘娘成圣的异象尚未完全消散,紫气依旧萦绕,金莲尚未沉入地脉。然而,那浩瀚无边、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圣人威压,却已如同实质的天穹,沉甸甸地压在了整个洪荒所有生灵的心头与魂魄深处。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一种规则层面上的至高宣告。万物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种族为何,皆本能地垂下头颅,躬身屏息,向那圣道诞生之地表达着最原始的敬畏。即便是强如昆仑三清、西方二人、天庭帝俊太一,亦在这威压之下感到自身渺小,心中对那混元圣境产生了更深的渴望与悸动。
但这股被天道有意无意放大、蕴含着“秩序”、“天命”意味的圣威,对于只尊盘古、不敬天地、不拜鬼神的巫族而言,却无异于最强烈的排斥与挑衅!
盘古殿内,血气翻涌!
“呃啊!”
“哼!”
“什么东西压着俺!”
无数正在锤炼肉身、搏杀嬉戏的巫族子民,只觉心头猛地一悸,仿佛被无形巨山压住,血脉奔腾不畅,呼吸变得困难,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烦躁与不适感疯狂滋生。他们不懂什么圣人威压,只知道这股力量让他们极其难受,让他们想要咆哮,想要反抗!
十二祖巫神殿之中,道道强悍的气息瞬间爆发,抵抗着这股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共工祖巫暴躁地一拳砸在神殿柱子上,怒吼道:“什么东西!装神弄鬼!令人作呕!”
祝融周身烈焰翻滚,烧得虚空扭曲,脸色难看:“是那女娲!她成了什么劳什子圣人!这气息,真是讨厌!”
后土祖巫眉头紧锁,感受着大地之下传来的轻微颤栗,轻声道:“此乃天道之威,意在让我等臣服…”
帝江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盘古殿核心祭坛之上,独目之中寒光四射,声音如同万古寒冰,响彻在所有祖巫的心神之中:“天道借圣人出世,欲压我盘古正宗!尔等莫非欲俯首称臣否?”
“放屁!”
“吾等只拜父神!”
“大哥!你说怎么办!”
其余祖巫的怒吼与回应瞬间传来,虽然被圣威压得难受,但他们的意志却更加桀骜不屈。
“好!”帝江声音斩钉截铁,“既如此,便让这天道看看,谁才是这洪荒大地真正的主人!布阵!”
命令既下,早已在盘古殿核心区域待命的十一位祖巫(凝聚了大部分心神的分身)立刻行动!
帝江立于阵眼,周身空间法则剧烈波动。共工引动无尽水元煞气,祝融带来焚天之火煞,句芒催生无边木煞,蓐收汇聚庚金煞气,后土调动大地浊煞…玄冥的冰寒煞气,强良的雷霆煞气,烛九阴的时光浊流,天吴的风煞,翕兹的电煞,奢比尸的毒煞…
十二种截然不同、却同根同源于盘古大神的先天煞气,在十二祖巫的全力引动下,自洪荒各处疯狂汇聚而来,如同十二条咆哮的恶龙,注入盘古殿核心的祭坛之中!
整个盘古殿剧烈震动,殿壁上那些古老的盘古开天刻图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蒙蒙青光。
“以吾之血,唤父神之名!”
帝江低吼一声,率先逼出一滴精血,滴入祭坛。其余祖巫纷纷效仿。
十二滴蕴含着磅礴能量与盘古印记的祖巫精血融入那沸腾的煞气海洋之中。
嗡——!!!
一座无比古老、无比简陋、却散发着最原始、最霸道、最不屈意志的恐怖大阵——简化版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轰然运转!
无尽煞气与大地浊气在祭坛上空疯狂凝聚、压缩、组合!一尊极其模糊、甚至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形轮廓的虚影,艰难地、一点点地凝聚出来!
这虚影渺小浩瀚圣威,甚至不如祖巫真身高大,但其出现的刹那,一股“开天辟地”、“演化万物”、“万古独尊”的无上意志便悍然爆发!
它仿佛是由最纯粹的“力量”、“不屈”与“开辟”的意念构成!它静静地矗立在盘古殿上空,仰首向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仿佛在发出最震耳欲聋的无声咆哮!
简化版盘古虚影!
这虚影存在的本身,就是对“天道独尊”最直接、最蛮横的挑战与抗争!它代表着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力量体系,另一种不屈服于现有秩序的意志!
当这尊模糊的盘古虚影凝聚成型的刹那,那股笼罩在巫族疆域上空、无处不在的圣人威压,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开天巨斧猛地劈开了一道口子!
所有巫族子民顿时感觉浑身一轻,那令人窒息的心悸感和压迫感骤然消失!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外界那浩瀚的圣威,但它已然无法再直接侵入巫族的核心疆域,无法再压制他们的血脉与意志!
“父神庇佑!”
“痛快!”
巫族疆域内,响起了无数巫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和咆哮,他们对祖神的信仰更加坚定,对那所谓的“圣人”更加不屑。
不周山巅,刚刚稳固境界、正准备回归的女娲娘娘,轻咦一声,秀眉微蹙,目光投向了不周山脚下那煞气冲霄的盘古殿方向。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蛮横、霸道、充满反抗意志的力量,以及那尊模糊虚影所代表的含义。
“盘古遗泽…巫族…果然顽固不化。”女娲娘娘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动怒。她已成圣,心胸眼界不同往日,更能理解巫族的选择与其存在的意义。这只是其血脉本能的反抗,并非针对她个人。且那大阵凝聚的虚影看似惊人,实则力量分散,消耗巨大,难以持久,对她并无实质威胁。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关注,身形彻底淡化,消失于虚空之中,回转娲皇宫去了。经此一事,她对巫族“不敬天道”、“不尊圣人”的顽固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盘古殿内,感受到女娲的注视消失,圣威不再试图侵入,帝江缓缓松了口气,但独目之中却毫无喜色。
“散!”他沉声下令。
那尊模糊的盘古虚影轰然散去,化作十二道煞气流光回归各位祖巫体内。所有祖巫,包括帝江在内,气息都明显衰落了一截,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强行运转这简化版的都天神煞大阵,即便只是凝聚一道虚影对抗威压,对他们的消耗也是极其巨大的。
“哼!总算挡住了!”共工喘着粗气,语气却带着得意。
后土面露忧色:“此阵消耗太大,且仅能自保…未来若圣人真身降临,又当如何?”
烛九阴声音沙哑:“时间…站在他们那边…”
帝江目光扫过略显疲惫的兄弟们,声音低沉却坚定:“至少我等证明了,圣威,并非不可抗拒!天道,亦非唯一!”
“今日之后,我巫族与天道圣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备战吧,兄弟们,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巫族疆域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所有巫人都明白,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战争。与圣人的矛盾已然公开化、尖锐化。未来的道路,必将更加艰难,更加血腥。
而那尊短暂出现的盘古虚影,其代表的抗争意志,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巫族的血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