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亵渎神明，捅破天了！
“逆命者，你越界了。”
那个声音没有半点感情，听不出喜怒，却让人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念头像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声音不是从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在赖劫生和江玄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赖劫生浑身发冷。
他跟凝丹境的鬼面人交过手，也见过饕劫那种不讲理的抹杀手段。但眼前这个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身影给人的感觉不是强，而是对。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对的，而赖劫生自己，是个必须被修正的错误。
赖劫生感知不到这道模糊身影有任何活人的气息，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杀机贪婪，甚至连“活着”的感觉都没有。
他就像是天地间的一条规矩，冷冰冰的。他出现，只是为了要把赖劫生这个不该存在的错误，从世上抹掉。
“走！”
赖劫生几乎是吼出的这个字，他本能的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但他们走不了。
那个穿着星斗法袍的身影，只是缓缓的抬起一根手指，对着赖劫生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什么大神通。
可就这么轻轻一点，整个书房的空间都活了过来。
空气变得粘稠、扭曲，然后凝固。赖劫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前的空间，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变得又粘又硬。
“咔嚓……咔嚓……”
伴着刺耳的声响，几条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它们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钻出来，一下子缠住了赖劫生的四肢，把他死死的钉在原地。
那锁链上没有任何能量，却沉的吓人。赖劫生体内的劫海青莲疯狂转动，金黑双瞳光芒大放，但所有的力量一碰到锁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不讲道理的碾压。
“放开他！”
一声怒喝响起。
江玄的身影带着滚滚云气，撞破屋顶从天而降。
他看清了赖劫生的处境，也感觉到了那股让他都心惊的、更高层次的规矩压力。江玄没有犹豫，手里的白玉折扇“唰”的打开，浑厚的云气真元疯狂涌入，一道凝实的白色剑气，朝着那天官砍了过去。
这是他作为云上天天之骄子，倾尽全力的一击。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江玄二十年的认知全都碎了。
那道足以让任何凝丹境修士变色的剑气，飞到天官身前三尺远的地方，就那么停住了。
没有爆炸，也没有撞击声。
剑气就这么凭空分解，变回了最普通的天地灵气，消散在空气里。
好像它本来就不该出现。
“怎么可能？”
江玄呆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人面前，好像根本不存在，被轻易抹掉了。
“外来的规矩，在此地无用。”
天官终于把目光从赖劫生身上移开，淡淡的瞥了江玄一眼，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你也是个错误，需要修正。”
他又抬起了手指。
这一次，整个书房的重力，突然增加了上百倍。
江玄只感觉身上一沉，像是压了座山，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竟然被硬生生压得单膝跪下。他脚下的石砖寸寸碎裂，裂痕像蜘蛛网一样散开。
他拼命催动真元想站起来，但那股力量就像老天的威严，根本动摇不了。江玄的骨头咯吱作响，经脉几乎要断裂，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连反抗都做不到。
原来神都真正的规矩，并非皇朝的法律，也不是修士间的弱肉强食，而是这种由更高存在定下的，冰冷又绝对的天条。
看着被压得动不了的江玄，感受着身上越来越紧的法则锁链，赖劫生心里反而涌起一股狠劲。
他怕死。
但他更恨这种连挣扎都不让，就被当成错误抹掉的下场。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就能定义对错？
凭什么我活着就是错？
“吼！”
赖劫生发出一声不像人叫的咆哮，他的金黑色眼睛里，只剩下不要命的凶光。
他放弃了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锁链，他知道没用。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掉在地上，还散发着不屈气息的白玉折扇。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对抗不了规?矩，但他可以污染规矩！
他创造不了力量，但他可以嫁接力量！
“江玄！用你的剑，用全力砍我！”
赖劫生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江玄猛的一愣，完全不懂他想干什么。但看到赖劫生那双决绝又凶狠的眼睛，他几乎是本能的选择了相信。
他一咬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原本被压制的气息再次暴涨。江玄强撑着身体，隔空一招，那柄白玉折扇发出一声悲鸣，一道比之前更凝练、带着同归于尽决心的剑气，朝着被锁链捆住的赖劫生，狠狠斩去。
那天官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神没有一丝变化。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两个错误在被清除前，毫无意义的内斗。
但他没看见，就在江玄的剑气快要碰到赖劫生身体的前一刻，赖劫生拼尽最后的神念，从怀里抖出一张用自己劫血画成的黑色符箓。
那是一枚祸水东引符。
但这次要引的不是寻常祸水，而是来自天官，那能吞没一切的规则之力。
“嗡！”
符箓一碰到剑气，立刻烧了起来，变成一个很小却很深的黑色漩涡。
江玄那道凌厉的剑气，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砍在赖劫生身上，而是被那个黑色漩涡一口吞了进去。
接着，赖劫生感觉绑着自己的那股规则之力，仿佛被这道外来的剑气激怒了，力量瞬间暴涨。
它要吞没这道不属于这里的力量！
而赖劫生，等的就是这一刻！
“给我……过去！”
他神念狂吼，把那枚祸水东引符的效果催发到了极点。
他没想过去转移那股庞大的规则力量，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要转移的，是“消失”这个结果本身！
下一秒，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江玄的剑气还是在赖劫生面前一寸寸消失，化为乌有。
但“消失”这个动作，却像一个被硬生生挪开的影子，隔着好几丈远，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天官身后的那排巨大书架上。
那排千年铁木做的书架，没被任何力量打中，却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一角。
连一点木屑都没剩下。
这是天官完美的秩序领域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混乱。
虽然这点混乱微不足道，甚至伤不到他。
但对于一个由绝对秩序构成的存在来说，哪怕一粒灰尘放错了位置，都是一次剧烈的系统报错。
天官那万年不变的冰冷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而赖劫生，抓住的就是这连万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破绽！
“就是现在！”
他身上的法则锁链，因为那瞬间的系统报错，松动了一丝。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的一挣！
“咔啦！”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剧痛，他硬是挣脱了束缚，整个人像炮弹一样，朝着旁边的江玄狠狠撞去！
“撞墙！”
他狂吼着，和同样摆脱了重力压制的江玄合力，用尽最后的气力，轰然撞向了书房那面厚实的墙壁。
“轰隆！”
砖石炸开，烟尘四起。
两人吐着血，从撞开的大洞里狼狈的滚了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院子里。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凭着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的朝着府外疯狂逃跑。
身后，书房里那道模糊的身影，缓缓的转过身，看向墙上那个不规则的破洞，又看了看那排被抹掉一角的书架。
他藏在薄雾后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缓缓的举起了手。
下一刻——
“当——！当——！当——！”
悠远古老的钟声，仿佛从天外传来，响彻了整个神都。
这不是人间的警钟。
这是周天星斗大阵，被彻底激活的声音。
刹那间，神都的上空，无数肉眼看不见的星文亮起，交织成一片覆盖了九百里京畿的璀璨天幕。那天幕像个倒扣的琉璃碗，把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巨大笼子。
无数道强大的神识，从皇宫深处、从司天监高塔、从各大王侯府邸中冲天而起，像成千上万道探照灯，瞬间锁定了那两个正在街上狼狈逃窜的身影。
赖劫生抬头，望着那片被彻底封锁的、散发着煌煌天威的夜空，感受着身上那股针扎一样的锁定感，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已经不只是夜探侍郎府那么简单了。
他用他那套歪理，在一个由绝对秩序构成的神明面前，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是一种亵渎。
他们招惹到的，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