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疯子出征,不服就死!
夜深了,中枢城一片寂静。
城墙上,几天前大战留下的血迹已经干成了暗褐色,和灰色的砖石混在一起。城外旷野,被饕劫吞噬后留下的能量虚空还在扭曲光线,提醒着人们那场胜利有多惨。
城南,那座在兽潮中被毁得差不多的巨大校场,此刻却点着很多火把。
几百支火把插在焦黑的土地上,火苗在夜风里摇晃,把场中集合的队伍照得影子乱晃,每个人的脸都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楚。
这是一支光看一眼,就让人心里发毛的队伍。
它像是临时从地狱里凑出来的,由三种完全不同的人构成,互相之间谁也看不上谁。
队伍最左边,是几十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女。他们藏在阴影里,每个人都把气息收得很好,要不是火光偶尔照到他们兵器的轮廓,几乎都发现不了。他们是柳薷艳手下,三途会里好样的斥候和刺客,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手上沾满了血。
队伍中间,是江玄带来的十名江家亲卫。他们穿着月白色的劲装,站得笔直,背着一样的长剑,神情冷傲,透着一股自信。他们自己站成一小块,和另外两拨人隔开一段距离,眼神里全是瞧不起,明显不想跟这些人站在一起。
而占了校场大部分地方的,是队伍右侧——那是一百多个从七城死牢里硬拉出来的亡命徒。
这些人长得千奇百怪,有的缺胳膊少腿,身上的杀气反而更重;有的满脸都是刺青,图案吓人;有的只是个不起眼的瘦老头,眼睛却阴冷的很。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浓的散不开的血腥味和戾气。
此刻,他们虽然被集中在这里,却根本没纪律,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怪笑,看别人的眼神都像在看猎物,整个场子乱糟糟的。
他们不是兵,就是一群随时会反咬一口的疯狗。
校场正前方,临时搭了个简单的台子。陈老头发胡子都白了,一脸发愁。柳薷艳斜靠在一张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这群怪物,嘴角带着一丝笑。江玄拿着玉扇,眉头微微皱着,很明显不喜欢眼前这支队伍。
赖劫生站在台子最前面,夜风吹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儒衫。他一句话也没说,那双一金一黑的异瞳平静的扫过下方每一张不服管的脸。
他没打算开口,只是抬了抬手。
陈老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几个镇山军士兵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上来,箱子打开,里面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堆造型古怪,还散发着臭味的东西。
“按名单分下去。”赖劫生的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遍了整个闹哄哄的校场。
很快,那些亡命徒都领到了自己的兵器。
一面看着锈迹斑斑的铜镜,几支箭头涂着黑乎乎粘液的弩箭,一个用人皮包着、还在轻微蠕动的小包……每一样东西都显得很粗糙,甚至散发着让人想吐的臭味。
“哈,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满脸横肉,外号疯狗王的死囚掂了掂手里那面叫祸水东引镜的铜镜,大声嘲笑起来。他以前是个山大王,化液境四重的修为,杀人很多,在死囚里也是个硬茬。
“让我们拿着这些破烂,去跟星陨阁的修士拼命?小子,你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吧。”
他猛的将铜镜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老子就是在死牢里烂掉,也比跟着你这个黄毛小子去当炮灰强!”
他的话立刻让场面乱了起来。许多亡命徒都露出赞同和看热闹的表情,冷冰冰的目光全都盯着赖劫生,充满了挑衅。
高台上,江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赖劫生太狂了,这群疯狗,不用狠招是镇不住的。
然而,赖劫生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他甚至没看那个疯狗王,只是对着旁边一个镇山军校尉平静的说:“把他扔掉的东西捡起来,还给他。”
校尉照做了,把铜镜强行塞回疯狗王手里。
然后,赖劫生才慢慢开口,对那名校尉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吓一跳的命令。
“现在,拔刀,刺他。”
“对准心脏。”
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那校尉愣住了,手握着刀柄,一脸不敢相信。柳薷艳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坐直了身体。江玄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赖劫生会用这么直接血腥的手段立威。
疯狗王先是一愣,随即气得脸都涨红了,化液境四重的气势猛的爆开:“小子,你敢耍我!”
“刺。”赖劫生没理他,只是重复了一个字,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感情。
那名校尉是经历过中枢城血战活下来的人,对赖劫生有种说不出的信任。他咬了咬牙,猛的拔出腰间的长刀,真元灌进刀身,发出一声响,狠狠的朝着疯狗王的心口刺去!
刀锋很快,带起一阵风声!
疯狗王脸色难看,下意识的就要反抗,但赖劫生那双冰冷的异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盯上了他。被那双眼睛看着,他感觉自己动不了了,身体竟然僵在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发着寒光的长刀,在自己眼睛里越变越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就要见血时,情况突变!
刀尖在离疯狗王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突然停下了!一层淡淡的光从他怀里的那面铜镜上冒出来,把他护在了里面。
同时,百米外,一个早就按照赖劫生吩咐准备好的、穿着盔甲的稻草人,它胸口位置,一枚一模一样的替死邪偶猛然亮起!
“轰——!”
一声闷响,那尊用铁打造、能抗好几次攻击的邪偶,一下子从里到外炸开,变成一滩冒着黑烟的臭烘烘的黑水,把周围的地面都腐蚀出了一个大坑。
那场面,比刀子捅进肉里还要吓人一百倍!
校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亡命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看着那滩腐蚀性很强的黑水,又看了看一点事没有、但脸色已经惨白的疯狗王,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疯狗王本人更是浑身一抖,冷汗一下子湿透了后背。他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再回头看向那个恐怖的大坑,一股活下来的巨大恐惧感,让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现在,你还觉得它是垃圾吗?”
赖劫生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让人喘不过气的安静。
他慢慢走下高台,一步步的来到那群亡命徒面前。他每走一步,那群不服管的恶棍都吓得往后退一步,眼神里的挑衅早就没了,只剩下害怕和敬畏。
“这些东西,能救你们的命。也能让你们死得比那尊邪偶,还要难看一万倍。”赖劫生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的规矩很简单。”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无条件听我的命令。我让你们去死,你们就得往前冲。敢后退一步,死。”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分给你们的兵器,就是你们的命。谁敢弄丢,或者打起来的时候不用,死。”
他的声音突然变狠,那双金黑异瞳死死的盯着已经面无人色的疯狗王。
“而且我保证,会让你们尝尝,被自己的兵器从里到外吃干净是什么滋味。”
“要么用它们去杀敌人,要么我用它们先杀了你们。没有第三条路。”
这番话,没有半句鼓舞士气的话,也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有冷冰冰的、把生死好处摆在眼前的威胁。
但对这群只信奉力量,只害怕死亡的亡命徒来说,这才是最有用的动员。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里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兵器,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混着贪心和害怕的狂热。
赖劫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转过身,看向柳薷艳和江玄。
柳薷艳懒洋洋的站起身,拍着手娇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姐姐我手下这几十个杀才,就喜欢跟盟主大人这样的疯子玩命。放心,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江玄虽然还是觉得这些歪门邪道不舒服,但也承认这招有用。他收起折扇,沉声说:“我的人负责正面冲垮他们的防线,你只要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赖劫生最后把目光投向那一百多个死囚,嘴角勾起一个让人发冷的弧度。
“至于你们,”他缓缓说道,“你们的任务不是冲锋,也不是当肉盾。”
“你们是瘟疫。”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搞乱。用你们手里的一切,把场面搞得越乱越好。把炸弹扔进他们的人群,把毒箭射进他们的眼睛,把诅咒下在他们的饭锅里。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要整个黑风谷乱成一锅粥。越乱,你们活下来的机会才越大。”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这群亡命徒骨子里的暴力和疯狂。他们的眼中,闪烁起想杀人的兴奋光芒。
这支凑起来的疯子军队,终于在这一刻,被绑在了一起。
“出发。”
随着赖劫生一声令下,队伍再没有一点犹豫,像一股暗流,悄悄的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就在队伍快要完全消失在城外旷野时,江玄快步赶上赖劫生,把一份卷轴递了过去。
“这是我家情报网刚传来的紧急情报,关于你们这次的主要目标。”
赖劫生展开卷轴,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
江玄的声音压得很低,表情很严肃:“星陨阁阁主,墨时。凝丹境中期强者。这个人跟你之前碰到的那两个废物副阁主完全不同。”
“他练的功法叫《镇劫玄功》,是一种很少见的防御功法,能把劫气、怨念这些虚的东西,变成实体化的墙壁或者笼子,特别硬。他最擅长的,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打,基本没人能打得过他。”
江玄看着赖劫生,郑重的警告说:“你的打法是靠这些邪门歪道搞偷袭,但墨时那套防御,你的毒物和诅咒可能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说不定还会被他吸收过去,让他变得更难打。”
赖劫生默默的看着卷轴上的信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绝对防御?把劫气固化成囚笼?
他收起卷轴,抬头望向黑风谷的方向,那双奇异的瞳孔里,闪过一道没人察觉的、更加疯狂的光。
“那就要看看,”他轻声自语,声音像是被夜风吹散了,“是他的笼子硬,还是我的牙口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