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疯子们的庆功宴！
大胤皇朝，神都，太和殿。
以前只有天子和一品大员才能上的九阶玉陛上，此刻正支着一口巨大的铜锅，热气腾腾。锅里汤汁翻滚，切好的凶兽肉片在里面沉浮，香气混着殿里昂贵的龙涎香，形成一股奇怪的味道。
殿内，早没了往日的庄严。
几百张金丝楠木的御用桌案被杂乱的拼在一起，成了一场流水席。破军盟手下的人，从五湖四海聚到了一起。
他们穿的衣服，带的兵器，还有身上的那股味道，都和这座大殿格格不入。
西边角落里，狂枭妖王带着万妖盟的人，正光着膀子，把大块的烤肉和烈酒往嘴里塞，笑骂声和嚼碎骨头的声音响个不停，一点不在意脚下能照出人影的金砖。
东边，柳薷艳和屠九城代表的三途会与坠星盟旧部，要安静很多。他们大多穿着黑衣，藏在殿柱的影子里，眼神冰冷的打量着殿里的每一个人，手里的酒杯半天也不动一下。
而坐在最靠近玉陛位置的，是刚加入的大胤皇朝的将领们。他们穿着明光铠，腰板挺的笔直，看着周围这群乌合之众，眼神里透着一股瞧不起人的劲儿。要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他们绝不会和这些乱臣贼子坐在一起。
变革派的天官们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以角恒为首，他们神情复杂，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这场庆功宴，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但主角赖劫生，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他就那么随意的坐在那张皇帝的龙椅上，一条腿踩着扶手，另一条腿搭着，一手端着酒碗，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旁边的御案，平静的看着下面这群心思各异的盟友。
他在等。
等酒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等所有人都从胜利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开始盘算自己在这场赌博里，到底能分到多少好处的时候。
终于，一个穿着亲王蟒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几个皇朝将领的簇拥下，缓缓站了起来。
他是当今大胤皇帝的亲弟弟，裕王。
“盟主。”
裕王端着酒杯，先对着赖劫生遥遥一敬，姿态放的很低，但话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神都这一战，赖盟主计划周密，功劳最大，我们皇朝上下都很佩服。如今监察使被除掉了，天官府在神都的势力也清除了，这确实是玄陆万年来都没有过的大胜仗。”
他停了一下，话锋一转，声音也大了一些。
“但是，国不能一日无君，军不能一日无主。我们都知道，这次胜利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天官府守序派甚至是天刑殿的报复。所以，老夫觉得，我们这支义军，也该有个更明确的章程，要用正统的名义，才能号令天下，和那天官府对抗！”
话音落下，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狂枭妖王停下了吃肉的动作，擦了擦嘴角的油，冷笑了一声。柳薷艳则轻轻晃着酒杯，嘴角微微翘起。
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宴会的正戏，终于开始了。
“哦？”赖劫生放下了酒碗，看着下方的裕王，“王爷的意思是？”
“我大胤皇朝，受命立国三千年，是玄陆公认的正统。”裕王的声音很有力，目光扫过全场，“老夫提议，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大战，破军盟应该和我们皇朝的兵马合二为一，由我皇兄，也就是当今陛下，亲自当元帅，赖盟主则可以封为镇国武王，总管天下兵马的事。这样才名正言顺，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说得真好听。
名为联盟，其实是想吞并。这是想把破军盟这支刚打赢胜仗的军队，直接收归皇室。
几个皇朝将领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在他们看来，这本来就理所应当。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盟主，突然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封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然而，赖劫生听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嘲笑。
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大殿中回响。
一个獠牙司的刺客，像鬼影一样出现在他身边，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叠厚厚的卷宗。
“王爷说得很好。”赖劫生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卷宗，看也不看，直接扔到了下方的玉阶上，“想法很好，道理也动听。但我们这支军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们不信天，也不管民意。我们只信一条最简单的规矩——”
他的声音突然变冷，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按劳分配，论功行赏！”
“神都之战，破军盟三司一部，一共出动三万八千人。其中，铁拳司正面强攻，阵亡七千三百人，重伤一万一千人；瘟疫司侧翼骚扰，阵亡四千二百人；獠牙司渗透刺杀，阵亡九百人。”
“大胤皇朝，出动禁军二十万，围三缺一，阵亡……三百二十人，其中一百多个还是因为自己人踩踏，摔断了脖子。”
赖劫生每报出一个数字，皇朝将领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而那些坠星盟的旧部，眼中则燃起了火。
“我这里，有一份战利品清单。”
赖劫生站起身，站在高处看着众人，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皇宫武库，所有的法宝、丹药，铁拳司独占五成，瘟疫司、獠牙司各占一成，剩下三成，抚恤所有阵亡的将士家属。”
“神都之外，七座灵石矿脉，全归三途会所有，用来补充他们这次打仗消耗的物资。”
“至于大胤皇朝……”赖劫生停了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各位天兵辛苦了，本盟主决定，把城里缴获的所有……粮草，划三成给各位支配。毕竟，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各位，觉得怎么样？”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分赃吗？
这分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打了大胤皇朝一个耳光！
“赖劫生！你……你敢这么羞辱我们皇室！”一个年轻的皇朝将领再也忍不住，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赖劫生喊道。
裕王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死死的盯着赖劫生，一字一顿的说：“盟主，你这是要背信弃义吗？你别忘了，要不是我皇朝大军牵制，你能这么容易拿下监察使？”
“牵制？”赖劫生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缓缓走下玉阶，来到裕王的面前，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笑道：
“王爷，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坐山观虎斗，等我们和天官府拼个两败俱伤，你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对吗？”
裕王的瞳孔猛然一缩，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可惜啊……”赖劫生的笑意更浓了，但也更冷了，“你们算错了一件事。我这人，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在我背后，打这种小算盘。”
他直起身，再次从刺客的托盘中，拿起了一枚小小的、很不起眼的留影晶石。
他把晶石放在手心，轻轻抛了抛，对着脸色大变的裕王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王爷，你说，如果我现在，把这枚晶石里记的东西放出来……会怎么样？”
“这东西，是我从监察使的遗物里找到的。里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段……陛下您，和亢金龙星官的亲切交谈。谈话内容嘛，大概就是，如果破军盟败了，皇朝该怎么配合守序派，围剿我们这些乱党；如果破军盟侥幸赢了，皇朝又该怎么摘桃子，顺便把我这个灾星送给天官府，平息他们的怒火。”
“陛下，真是深谋远虑，两头下注，稳赚不赔啊。”
“你……你……”裕王的嘴唇哆嗦着，脸色一下子白了，整个人像是被雷打了一样，踉跄着退了两步，险些瘫倒在地。
他不知道这证据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赖劫生既然敢拿出来，就一定能让它变成真的！
一旦这东西曝光，大胤皇朝会立刻成为天下公敌，不仅会被破军盟内部的疯子们撕碎，更会遭到天官府不死不休的报复！
赖劫生没有再理他，而是拿着那枚留影晶石，缓缓走回了龙椅上。
他看着下方那些或震惊、或敬畏、或恐惧的目光，把那枚足以决定一个皇朝生死的晶石，随手扔进了面前翻滚的火锅里。
晶石在滚烫的汤汁里沉浮了一下，就被彻底熔化，消失不见。
“我这个人，不喜欢留后患，也不喜欢翻旧账。”
赖劫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今天，我们是盟友，那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大胤皇朝，依旧是破军盟坚实的伙伴。战利品，按功劳大小，重新分配。”
“但……”
“丑话说在前面。”
“从今天起，这支军队，只允许有一个声音。谁再敢跟我谈什么正朔、名分，谁再敢在背后搞小动作……”
他顿了顿，眼中那抹死寂的黑色一闪而过。
“我不介意，让这神都，再换一个主人。”
话音落下，整个太和殿，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裕王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他身后的一众皇朝将领，也都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
狂枭妖王哈哈大笑，把碗里的烈酒一口喝干。柳薷艳的眼中，异彩连连。
这场关于权力的交锋，以赖劫生压倒性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也就在这时，赖劫生再次开口，而这一次，他话里的内容，却让所有人再次愣住。
“宴会之后，我会进行死关，融合第二块贯星盘碎片。”
“在我闭关期间，破军盟所有军务，暂时由四方议事会共同决定。”
“议事会成员为：獠牙司主事，柳薷艳。”
“变革派领袖，角恒星官。”
“万妖盟之主，狂枭妖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目光好像穿过了时空，看向了遥远的地方。
“以及，铁拳司代司主，江玄。”
把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列入最高决策层？所有人都没想明白。
但没有人再敢质疑。
赖劫生从龙椅上站起，把杯中剩下的酒，缓缓洒在地上。
他看着殿外那被血染红的夕阳，声音平静。
“我若出不来，你们就散了，各自逃命去吧。”
“我若出来……”
“就带你们……去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