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片布满断裂石柱的地下空间中凝固。唯一的声音,是陈默带着哭腔的嘶吼和一下下拼尽全力的按压。
“老刀!醒过来!你他妈给我醒过来!”
秦雪跪在一旁,徒劳地进行着人工呼吸,每一次吹气都感觉像是在对抗一个无底的深渊。她的手按在陈默按压的位置,能清晰感受到老刀胸腔骨骼在暴力复苏下的脆弱反馈,以及那令人绝望的、没有任何回应的静止。
“没反应……还是没反应……”陈默的声音颤抖着,汗水混着潭水从他额头滑落,滴在老刀苍白的脸上。他的精神透支到了极限,此刻全凭一股不愿放弃的意志在强撑。
山猫迅速卸下所有还能用的背包,将里面仅存的、略微潮湿的隔热毯扯出来,裹住几乎失去意识的王虎和蜷缩在一旁、身体不住颤抖的陆尘。他动作麻利,但眼神却不断扫视着四周幽暗的石林,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陆尘……”秦雪抽空看了一眼陆尘的方向。他靠在最近的一根石柱基座上,双眼紧闭,眉头死死锁住,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那68.3%的侵蚀度像一道催命符,悬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陆尘低垂的头猛地抬起,眼中闪过一丝混沌与冰冷交织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按在了身下的石柱上。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以他手掌接触点为中心,石柱上那些黯淡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微弱的电流,极其缓慢地亮起了一丝丝肉眼难辨的微光。一股若有若无的、温和而古老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阴冷和死寂。
“这……这是……”陈默猛地抬头,感受到那股气息拂过身体,他透支的精神似乎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抚慰。
“秩序……源头……”陆尘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试试……引导……到他……”他目光投向地上的老刀。
秦雪瞬间明悟。“陈默,继续!别停!山猫,把老刀挪到这根石柱旁边!快!”
山猫立刻行动,与秦雪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老刀抬到陆尘旁边的石柱下。当老刀的身体接触到那散发着微光的石柱基座时,他冰冷的体表似乎……回暖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陈默不敢耽搁,再次进行胸外按压。这一次,当他按压的间隙,他尝试着调动自己几乎干涸的精神力,去感知,去“捕捉”老刀体内那可能尚未完全消散的生命电信号,并试图将其与石柱散发出的秩序气息连接。
这完全是盲人摸象,是绝望中的胡乱尝试。
但就在陈默的精神力触及那秩序气息的瞬间——
嗡!
石柱上的微光似乎明亮了少许,如同呼吸般轻轻波动了一下。一道极其柔和、纯净的白光,如同流淌的水银,顺着石柱表面的符文缓缓流下,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老刀的胸口。
一瞬间,陈默感知中那片死寂的黑暗里,似乎有一颗微小的、即将彻底熄灭的火星,被这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托了一下。
“有了!”陈默嘶哑地喊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微弱的电信号!心跳……好像有了一次室颤!”
这不是正常心跳,却是从完全停跳到出现电活动的质变!
“继续!”秦雪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不再进行人工呼吸,而是双手叠放在陈默按压的位置,将自己的意志,以及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从秦雪那里继承来的对能量的一丝亲和力,也一同灌注进去。
按压,引导。按压,引导。
石柱的微光稳定地闪烁着,如同一位沉默的古老医者,以其残存的力量,维系着一条即将断绝的生命线。
……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公里外的金库基地。
临时医疗区内,躺在简易床铺上的王小雨,在昏睡中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哥……冷……”
正在一旁照顾她的林晚秋立刻俯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小雨?怎么了?”
她敏锐地感觉到,王小雨的体温似乎有些异常波动,并非单纯的发烧,更像是一种……能量的轻微逸散。几乎是同时,林晚秋感到自己因为担忧而一直紧绷的精神,似乎被一股无形而温和的力量轻轻拂过,略微松弛了一丝。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心生警惕。她抬头看向幽深的通道入口,眼中忧虑更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尘,你们还好吗?
……
地下遗迹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
陈默的体力彻底耗尽,手臂如同灌了铅,最终被山猫替换下来。山猫继续着机械而精准的按压,秦雪则持续引导着那来自石柱的、越来越微弱的秩序之力。
陆尘靠在石柱上,脸色苍白如纸,按在石柱上的手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漏斗,石柱的力量通过钥匙碎片的共鸣流经他,再被引导向老刀,这过程本身就在加剧他的消耗和意识海的风暴。那68.3%的侵蚀度如同跗骨之蛆,蠢蠢欲动。
终于,在山猫也不知道按压了多久之后——
“嘀……”
一声极其微弱,但在死寂中却清晰可闻的声音,从陈默一直握在手里的、原本用于监测生命体征(早已因浸水失灵)的便携仪器残骸中传出。那是仪器内部电路在某种微弱生物电信号刺激下产生的误鸣!
紧接着,秦雪的手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老刀的胸膛,传来了一次极其微弱的、属于心脏自身的、无力的搏动!
一下,两下……虽然缓慢,虽然不规则,但它确实重新开始了跳动!
“心跳……恢复了!”秦雪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整个人几乎虚脱。
陈默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泪混合着汗水无声流下。山猫也停止了按压,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水还是泪。
老刀依旧深度昏迷,脸色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那条命,终究是从死神手里,被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加上这远古遗迹的微弱助力,硬生生抢回了一半!
希望的火苗,在这绝望的深渊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然而,还不等他们稍微喘息,负责警戒的山猫猛地压低声音:“有情况!”
他指向众人来时的水潭方向。只见那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正冒起一连串细密的气泡,并且,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窸窣”声,正由远及近,从水下通道中隐隐传来。
是那些虿甲虫!它们追过来了?!还是被刚才石柱的能量波动吸引了过来?
刚刚夺回一线生机的团队,瞬间再次被巨大的危机阴影笼罩。
秦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快速扫视周围环境,目光最终定格在遗迹深处,那片更加黑暗、石柱似乎保存得更完整的方向。
“不能待在这里了!”她当机立断,“山猫,背起王虎!陈默,还能动吗?和我一起架着陆尘!我负责老刀!”
她的目光落在刚刚恢复微弱心跳的老刀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们往深处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