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前进机械厂庞大的轮廓吞噬。厂区内，只有主厂房的一个角落亮起一点昏黄的光晕——那是王虎不知从哪翻找出来的老式应急灯。
灯光下，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摊开一张王虎手绘的厂区结构图。
“围墙整体结构还算完整，但东南角有段裂缝，需要优先加固。”王虎的手指粗壮有力，点在图纸上，“厂区太大，我们人手太少，初期防御必须集中在主厂房和相连的这座仓库，形成核心区。”
陆尘目光扫过图纸，脑海中前世无数避难所的得失经验飞速闪过。“不够。”他摇头，“核心区防御要做，但外围的预警系统必须先建立起来。不需要多复杂，简易触发装置，罐头瓶、鱼线、铃铛，布设在所有可能的潜入路径上。我们要的是时间和反应空间。”
王虎眼睛一亮：“明白！这东西我在野外用过，简单有效。明天我就去搞材料。”
“还有水源，”陆尘指向图纸上标注的厂内自打水井，“尽快检测水质，确认未被污染前，是我们最重要的储备。同时，所有能收集雨水的管道、容器都要利用起来。”
他语速平稳，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从防御层级到物资分类，从逃生通道到狙击位设置，仿佛早已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王虎听着，心中的那点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跟着这个人，或许真的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明天我去办两件事。”陆尘最后说道，“一是搞一批初期生存物资回来，二是去找一个人。”
“那个技术宅？”王虎想起陆尘之前提过一嘴。
“嗯，陈默。他是我们未来的‘眼睛’和‘耳朵’，甚至可能是最坚固的‘盾’。”陆尘语气肯定。在末世，一个顶级的电子战和工程学专家，价值无可估量。
第一幕：网瘾少年？或是蛰伏的天才？
第二天上午，陆尘出现在城南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根据前世模糊的记忆和陈默后来零星的提及，他找到了那栋墙皮剥落的筒子楼。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和潮湿混合的气味。他走上三楼，停在最角落的一间房门外。门上贴着一张泛白的动漫海报，旁边用马克笔画着一个极简的机器人图案。
就是这里了。
陆尘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握住老式门把，暗劲微吐。“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内部的卡簧被精准震开。他推门而入。
房间内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那里摆放着三块巨大的曲面显示屏，屏幕上密密麻麻滚动着复杂的代码和数据流。空气中充斥着主机风扇的嗡鸣、碳酸饮料的甜腻以及一股……长时间不通风的沉闷气息。
一个头发乱如鸟窝、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深陷在人体工学椅里，他身穿一件褪色的t恤，上面印着“hello world”字样。他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舞，快得带起残影，对陆尘的闯入毫无所觉。
这就是陈默。前世被誉为“幽灵键客”，仅凭一台破旧笔记本，就在末日初期黑掉过一个小型军事基地的防火墙，为其所在幸存者小队搞到了至关重要的武器蓝图。但他也因此引火烧身，最终在一次针对性的电子追踪围剿中，为掩护队友撤离而主动暴露，信号源被强大的干扰器烧毁，脑死亡。
陆尘的目光掠过屏幕上那些晦涩的代码，落在墙角。那里堆满了各种电子元件、拆解到一半的无人机、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看不出用途的自制设备。
他静静站了大约一分钟，直到陈默完成一个段落的编译，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桌上的可乐罐。
“你的入侵算法在第三序列冗余了，而且，留下了一个后门。”陆尘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谁？！”陈默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弹起，椅子差点翻倒。他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和被打断的恼怒。“你怎么进来的？！出去！不然我报警了！”他色厉内荏地喊道，手下意识地去摸桌子下面的防身棒球棍。
“报警？”陆尘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跟警察怎么说？说你正在编写的这段代码，其实是为了绕过‘深蓝’服务器的付费验证，盗取它的顶级算力资源？”
陈默的动作瞬间僵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直接从额头渗了出来。“你…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还知道，你左手边那个像路由器的东西，其实是一个低功率信号劫持器，能让你免费蹭整栋楼的网络。你右边那个改装过的游戏手柄，连接的是你自制的、可以绕过三个街区外那个银行Atm机部分认证程序的探针。”陆尘如同闲庭信步，每说一句，陈默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几乎面无血色。
这些，都是陈默在前世酒后，带着几分炫耀和自嘲告诉他的“黑历史”。
“你…你到底是……”陈默的声音开始发抖，对方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对对方却一无所知，这种信息上的绝对劣势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的人。”陆尘走到主显示屏前，无视陈默惊恐的眼神，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调出一个加密的界面，“一个让你这些‘小玩意儿’，和你这双手，能真正派上大用场的机会。”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盯着陈默：“别在我面前伪装成无害的网瘾少年。我知道你的能力，也清楚你的野心。蜷缩在这个小房间里，当个看不见的‘网络幽灵’，就是你想要的？”
陈默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陆尘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七天后，世界会改变。现有的秩序将崩塌，网络会中断，但新的‘网络’会建立在废墟之上。我们需要新的‘眼睛’去看，新的‘耳朵’去听。”陆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你构建一个独立的通讯网络，范围至少覆盖整个城市；我需要你能入侵任何可能残留的军用或政府频段；我需要你操控无人机，为我们提供侦察和预警。”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终的砝码：“作为回报，我给你提供绝对安全的物理环境、远超你想象的技术资源、以及……让你这身本事，不再用于小偷小摸，而是用来在新时代活下去，甚至，制定规则。”
“新…新时代？制定规则？”陈默的心脏砰砰狂跳。陆尘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某个被压抑已久的开关。他渴望认可，渴望自己的技术能真正震撼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证明给我看！”陈默猛地抬头，眼神里闪烁着混合了怀疑、恐惧和极度兴奋的光芒，“你说得天花乱坠，凭什么让我信你？除非……你能搞定‘那个东西’！”他指向房间最里侧一个被防尘布盖着的物件。
陆尘走过去，掀开防尘布。下面是一台造型极其怪异、布满了各种接口和天线的设备，核心部件似乎是一台经过魔改的服务器。
“这是我设计的‘广域信号解析器’，”陈默语气带着一丝自豪和无奈，“理论能破解和监听大部分民用甚至部分低级别保密频段，但它的核心解码芯片需要一种特殊的激发电流，我试了很多方法，功率始终不够，强行激发只会烧毁芯片……”
陆尘没有说话，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
“系统，”他心中默念，“解析该设备结构弱点与能量通路。”
【指令收到。检测到目标：未完成电子设备（广域信号解析器）。开始结构解析……解析完成。发现核心能量节点三处，存在阻抗不匹配。提供最优能量注入方案。是否消耗1点精神力，进行临时能量桥接？】
“是。”
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顺着陆尘的指尖，如同拥有生命般注入设备内部。
嗡——！
设备内部传来一声低沉的鸣响，所有指示灯由暗转亮，从待机的红色瞬间跳变为运行的幽蓝色！正中央的主屏幕猛地亮起，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开始刷屏！
“成…成功了？！这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陈默目瞪口呆，冲上前去，双手颤抖地抚摸着运行起来的设备，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他耗费了无数心血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对方只是用手摸了一下？！
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陆尘收回手，脸色微微白了一瞬，但迅速恢复。“现在，信了么？”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些他梦寐以求的数据流，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陆尘，猛地一咬牙，脸上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狂热所取代。
“我跟你干！老大！”这一声“老大”，叫得心服口服。
第二幕：第一桶“物资”
离开陈默家，陆尘直接去了本市最大的户外用品及批发市场。
他目标明确，行动迅速。压缩饼干、纯净水、高效净水片、急救包、抗生素、高能量巧克力、战术手电、多功能工兵铲……所有物资都挑选质量最可靠、最适合末日生存的型号。他利用刚刚到手的百万资金，如同一个最精明的采购经理，批量购买，毫不手软。
同时，他特意采购了一批看似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东西：大量的基础电子元件、不同规格的电池、高性能电线、信号放大器，以及好几台大功率的对讲机中继台。这是给陈默准备的“弹药”。
两个小时后，他租用的一辆小型厢货已经装得满满当当。这些物资，足以支撑他们三人在基地内生活一个月，并为后续发展打下了基础。
当陆尘驾驶着满载的货车驶向机械厂时，夕阳正再次西沉。
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霓虹初上。但陆尘知道，在这片繁华之下，无形的病毒正在悄然扩散，像陈默那样的早期变异体只会越来越多。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踩下油门，货车在渐浓的暮色中，朝着城市边缘那座沉默的钢铁堡垒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