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焦糊与辐射的刺鼻味道。7-AlAlpha 在前方引路,他的步伐稳定而迅速,仿佛体内有一个精确的导航系统,指引着他在错综复杂、布满废墟与危险的维护通道网络中穿行。幽蓝的竖瞳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规避着那些结构脆弱、能量泄露或残留着高浓度污染的区域。
璃在短暂的昏迷后苏醒过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但至少恢复了行动能力。她紧紧跟在7-AlAlpha 身后,圣辉徽章被她小心地收在怀里,那微弱的温暖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慰藉。她的目光不时担忧地瞥向跟在最后的苏寂,尤其是他那条彻底异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右臂。
苏寂沉默地走着,熔铸后的源骸之臂自然垂在身侧。冰冷的角质层与空气摩擦,发出几乎不可闻的细微嘶嘶声。手臂内那股凝练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安静地流淌着,与他自身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同步。他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耗费大量心神去“调律”或压制,这条手臂仿佛已经成为了他新的本能,一种危险而强大的本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臂深处那丝由净化碎片转化而来的“秩序基底”,它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又像是一个精妙的控制器,让他能够如臂指使地运用这股力量,而不用担心被其反噬或同化——至少,暂时如此。
代价是,他感觉自己作为“人”的那部分,似乎也随着这条手臂的彻底异化,而被剥离了一部分。情感变得有些淡漠,思维更加直接而冷酷,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则带上了一种近乎残忍的精确性。他看着璃担忧的眼神,心中明白她的恐惧,却难以产生太多共鸣,只有一种基于逻辑的“理解”。
“穿过前面那个能量净化阀,就是通往‘沉默圣堂’的专属通道。”7-AlAlpha 在一扇巨大的、表面布满了复杂滤网和能量导流板的圆形闸门前停下脚步。闸门紧闭,边缘的密封条看起来完好无损,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屏幕漆黑。
“权限检测。”7-AlAlpha 将手按在控制面板上,幽蓝的能量顺着手臂注入面板。屏幕闪烁了几下,亮起一行古老的通用文字:
【识别:守护者序列 - 7-Alpha。权限等级:Gamma。请求访问:沉默圣堂 - 外围回廊。】
【审核中……警告:检测到未登记高浓度源质共生体……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控制面板的指示灯变成了危险的红色。
苏寂眼神一冷,上前一步,将熔铸的源骸之臂直接按在了控制面板旁边的金属门上。他没有尝试输入任何指令,只是将手臂内那凝练的、带着一丝秩序基底的源质力量,如同无形的钥匙般,缓缓注入门体的结构。
这是一种基于本质的“沟通”,而非程序化的“申请”。
门体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齿轮卡顿又强行转动的摩擦声。控制面板上的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紧接着,那扇巨大的圆形闸门,伴随着一阵低沉流畅的液压声,缓缓地向内滑开,没有发出任何警告或提示音。
它……屈服了。不是基于权限,而是基于对那更高层次、更本质力量(即便是被污染的力量)的本能回应。
门后,是一条与之前所有通道都截然不同的路径。
通道的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由一种温润的、散发着极微弱乳白色荧光的玉石般材质构成,触手冰凉光滑。空气中没有丝毫尘埃或异味,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洁净与死寂。没有任何能量管线暴露在外,也没有任何指示灯或控制面板,仿佛一切不必要的冗余都被彻底剔除。只有通道尽头,那依旧沉浸在黑暗中的方向,传来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信息沉淀的气息。
这里,就是通往“沉默圣堂”的回廊。
“跟紧,不要触碰任何东西。”7-AlAlpha 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连他都对这片区域心存忌惮。他率先踏入通道,脚步落在荧光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璃深吸一口气,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片亘古的寂静,跟着走了进去。
苏寂最后踏入,源骸之臂上的暗红纹路在这片乳白荧光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眼和突兀。他能感觉到,这条通道本身,就在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排斥一切“不洁”与“混乱”的力场。他手臂内的力量在这里变得有些迟滞,那丝秩序基底似乎与这片环境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审视和压制的感觉。
他们沿着荧光回廊无声地前行。回廊并非直线,而是带着舒缓的弧度,仿佛环绕着某个核心。两侧的玉石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巨大的、内嵌的透明观察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后面是一个个巨大而空旷的、一尘不染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复杂几何结构,或者是一些被封存在透明力场中的、形态奇异的器物碎片、生物的冷冻胚胎、甚至是……星图的残片。
这些,似乎都是“摇篮”计划收集或创造的“遗产”,被永久封存于此,静默地诉说着曾经的野心与辉煌。
但没有声音,没有生命,只有绝对的秩序与冰冷的保存。
这里不像是一个档案库,更像是一座……坟墓。埋葬着知识、造物与希望的坟墓。
走了不知多久,荧光回廊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扇更加巨大、更加古朴的石门。
这扇门并非金属或玉石打造,而是由某种漆黑的、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轨迹般复杂银色纹路的物质构成。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中央位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
石门上方,用与守门者同款的、古老的通用语铭刻着两个词语:
【沉默圣堂】
到了。
7-AlAlpha 停下脚步,看向苏寂。“最后的屏障。需要最高权限,或者……像刚才那样,‘说服’它。”
他的意思很明显,常规的守护者序列权限(Gamma级)在这里毫无用处。
苏寂走到石门前,看着那手掌形状的凹陷。他能感觉到,这扇门本身,就蕴含着一种庞大而古老的意志,一种超越了这艘星舰现有系统的、更加本源的规则力量。
他抬起熔铸的源骸之臂,看着那狰狞的、覆盖着角质层的利爪。
用这只代表着污染、混乱与毁灭的手臂,去开启这扇象征着秩序、知识与最终秘密的圣堂之门?
讽刺,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宿命般的必然。
他没有犹豫,将源骸之臂,缓缓地按向了那个手掌形状的凹陷。
就在他的利爪即将接触凹陷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手臂内那一直安静流淌的力量,突然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那丝秩序基底发出了尖锐的预警波动!
与此同时,石门上的银色星辰纹路,猛地亮了起来!散发出一种纯净、冰冷、充满了排斥意味的银色光辉,如同无数柄利剑,刺向苏寂的源骸之臂!
“嗡——!”
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排斥力,猛地将苏寂整个人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荧光墙壁上!
“苏寂!”璃惊呼。
7-AlAlpha 的竖瞳瞬间收缩:“圣堂的自主防卫机制!它拒绝污染的靠近!”
苏寂从地上爬起,源骸之臂上传来的并非疼痛,而是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灼伤和否定的麻木感。手臂表面的暗红纹路都黯淡了几分。
这扇门……拒绝他。
难道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被一扇门挡在了最终答案之外?
就在苏寂心中涌起一股暴戾的、想要强行摧毁这扇门的冲动时,他手臂深处那丝秩序基底,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牵引感。
牵引的方向,并非石门,而是……璃?
苏寂猛地转头,看向璃,更准确地说,是看向她怀中那枚圣辉徽章。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