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雨晴抱着胳膊,冷眼看着郑遐收拾厨房。
哐当哐当,郑遐在厨房里忙活,洗、擦、拖……
“喂!”
郑遐站住了。
“又怎么了?”
“你晚上住哪间房?”
郑遐一愣,什么意思?
“我住楼上那间大卧室,怎么啦?”
龚雨晴说:”知道了,没事了。“
不对,龚雨晴这说话的态度好像是她也在这儿过夜?
郑遐说:“你不回海门吗?”
龚雨晴冷冷地道:“我游泳游回去吗?”
噢,对了。6点是最后一班轮渡。6点以后整个东山岛没法出岛了。——但是,她可以去镇上住宾馆呀?
“这房子我以前带朋友来住过两回。华仔这个房子就是用来接待朋友的。郑副镇长,你可别想多了。”龚雨晴走到门外去自己的车里拿行李,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笃笃作响。
末了,龚雨晴好像又在替自己辩解,在门口又说了一句:“我明天要在这里等华仔和阿康,他们要过来东山岛。”
原来是这样……行嘞,谁让自己也是个房客呢?
不过,从龚雨晴的行为表现来看,她对自己还是比较放心的。至少,郑副镇长在他眼里是个正人君子。
……
夜色深沉。
郑遐把自己关在楼上卧室没下楼。他不想和龚雨晴有太多交集,这小娘们极不好惹。
郑遐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明天的事情会不会顺利呢?
……
后海镇项目组的集体讨论在会议室如期举行。大小干部们进行投票表决,投票是不记名方式。
陈宏伟负责收票、打字员阿霞统计。
项目组一共10个副科级以上干部,总票是10票。海天控股得了2票,龚雨晴的南天文旅得了8票。阿霞把统计结果写了,让三个主要领导签字。潘桂良、胡立成一一签了。
阿霞把签字表递给耿涛,耿涛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手里拿着的笔仿佛重若千钧。
耿涛叹口气,终于把字签了。
王家梁垂头丧气。郑遐看在眼里,暗暗好笑。
陈宏伟小心地道:“潘书记,耿涛镇长,那,大家散会?”
耿涛说:“好吧,散会。对了,主要领导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和大家商量一下。”
耿涛所谓的主要领导,就是党委副书记以上干部,王家梁和另外一个张副书记也赫然在列。郑遐和王瑞祥这些副镇长就没有了资格。
……
耿涛的办公室。耿涛在c位冲茶。
胡立成说:“耿涛镇长,这票也投了,字也签了,你这还有什么事儿?”
潘桂良老谋深算,他猜测耿涛可能有话说。“耿涛镇长,镇里主要领导就这几个人,你有什么话当着大伙儿明说嘛。”
耿涛开门见山:“这份投票结果不能上报县里。”
哎?在座5个人表情复杂。
潘桂良很奇怪:“耿涛镇长……”
耿涛冷静地道:“我觉得同志们的投票有失偏颇,入选的应该是中海海天才对。”
“刚才的投票结果先搁置吧,我建议我们主要领导小范围再举行一次表决。我要把一些利害关系和同志们讲清楚。大伙儿听了我的发言再做决定不迟。”
“中海海天,是我们东山县扶持的重点文旅企业。宋总没说错,它既是一张名片,也是货真价实的纳税大户。后海镇的文旅项目如果让这样的优质企业失之交臂,会让人心寒呐同志们……”
耿涛语气有些沉重,好像是发自内心的。
“南天文旅集团的宣讲虽然优秀,但是他们迄今为止对东山县的经济发展未立寸功,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理智一些……”
胡立成默默抽烟,潘桂良捂着下巴,脸上阴晴不定……
王家梁说:“我觉得耿涛镇长的话有道理。那个龚小姐的发言虽然鼓舞人心,但毕竟只停留在ppt,而海天带来的效益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我们是应该优先照顾本地企业。站在海天的立场,为东山县财政贡献多年,结果两个文旅项目直接给了外人,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胡立成说:“老王,你话也别说满了,我个人是看好南天文旅的。你恐怕不晓得那个姓龚的妹子什么来头吧?”
王家梁明知故问:“什么来头?”
“老海门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那妹子是龚雪峰龚老板的女儿。南天文旅旗下在海门有个金湾大酒店晓得不?就是龚家的。”
胡立成吸了口烟:“他妈的,你们都装什么呢?龚妹子当天宣讲完,开会的人一听就知道她是谁了!都是海门人,谁不知道谁啊?宋崇阳那边是有实力,能和龚家比吗?”
张副书记插嘴:“要说搞观光酒店、海景公寓,那凭龚雪峰的实力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家梁豁出去了,慢吞吞地道:“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也提醒一下各位,海天的背后是谁……我们报南天上去,你们觉得县里会批吗?”
王家梁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海天的背景在东山县官员圈子里是半公开的秘密。
胡立成看了看耿涛,鼻子哼哼:“那就看耿涛镇长的头铁不铁了。我这人大主席反正也干腻了,耿涛镇长要挨批,算我一份呗。”
张副书记说:“老胡你要这样说,那也算上我一份算了。”
潘桂良干咳两声:“咳!看看你们几个,话都说到哪儿了?陈书记和薄良县长会随便批评人吗?喂,说话注意影响。”
嗯,还得潘书记说话四平八稳。
潘桂良继续道:“耿涛镇长,你拿主意吧。你是文旅产业领导小组执行组长,可以直接对县里负责。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们班子还得以你的意见为准。团结第一嘛。”
在座的几个人都晓得耿涛的压力,耿涛在县里口碑不好,一贯是挨整的对象,如果不乖乖地把海天报上去,等待着他的将是……
潘桂良这番话的内涵大伙儿都听得明白:耿涛镇长,你怕死那就算了,别硬来,我们都体谅你的难处。
耿涛站起来,背着手踱了两步,在窗口静静地伫立,心事重重。
众人也不敢打扰他。
良久,耿涛回到沙发上坐下,低声道:“大家刚才的讨论我都听进去了,都有道理。我思来想去,是我这个镇长干得不好,大小干部跟着我也受累受罪。这一回呀,我就来个专横独断吧,我决定……”
耿涛深吸一口气。“我决定把海天报上去!”耿涛率先举手。
胡立成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王家梁说:“既然耿涛镇长这样决定,那我也附议。”
王家梁把自个儿的手高高举起,潘桂良眼皮子耷拉着,把手举了起来。胡立成看了看大伙儿,无奈地摇头,缓缓举手……
嘟嘟嘟,耿涛的手机响了。
耿涛一把抓起手机,看了看来电,立刻紧张起来。“大伙儿别说话。”在座的个个神情一凛,能让耿涛这么紧张兮兮的是谁呢?
耿涛走到一边接电话,声音清晰传来。
“您好领导!是的。今天刚投完票,结果出来了!正准备拟文上报薄良县长。”
“我们打算上报的是……什么?”耿涛嗓音提高了几分,”马上来市里当面向您汇报?”
耿涛抬腕看了看手表:“好的。下班前赶到市政府。马上!”
耿涛挂掉手机。众人目瞪口呆……
耿涛神情严肃:“关于后海镇项目讨论暂停,等我明天从市里回来再做决定。”
王家梁结结巴巴地道:“耿、耿涛镇长,谁,谁啊?”
潘桂良拍拍王家梁的肩膀:“老王,喝茶,和你无关,也和我们无关。好了,都散了吧。哎呀耿涛镇长也算解脱了……”
胡立成笑:“呵呵!这就叫,‘机关算尽,方惊棋外有局,智珠在握,忽觉山后更山!’我看呐,我们这些镇长、书记、以后别把自个当回事,我们呐,就他娘的是个丫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