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来府里汇报账目时,沈清韵正趴在桌上看锦味斋的流水记录。
见他进来,她立刻放下笔,小大人似的招手:“赵掌柜快坐,我正想问您,上月的糯米成本怎么比前月多了?”
赵掌柜愣了愣,忙从怀里掏出小账本:
“大小姐心细!上月江南雨多,糯米收成少,每斤涨了两文。
胡师傅说,要是换次些的糯米,能省三成成本,可他说味道差远了,老朽没敢应。”
“不能换!”沈清韵想都没想就摇头,“咱们的梅花酥靠味道和样子吸引人,换了料,老主顾该不买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那做一盒梅花酥,要多少斤糯米?工钱又得算多少?”
这问题把赵掌柜问住了,他挠挠头:“老朽只知道大概数,没细算过。”
沈清韵皱起眉:“那下次您让伙计记着,买多少料、做多少盒、花多少工钱,都写清楚,我好算到底赚多少。”
赵掌柜连忙应下,心里暗叹这小主子比自家当家的还精细。
待他走后,林氏从里间出来,笑着说:“韵儿倒会给赵掌柜出难题。”
沈清韵抬头:“娘亲,不算清楚成本,怎么知道哪样点心赚得多呀?”
林氏拉着她坐到暖炕上,命丫鬟取来个紫檀木匣子:“娘给你带了个好玩的东西,能帮你算得明明白白。”
沈清韵打开匣子,眼睛瞬间亮了——里面躺着把青玉框白玉珠的小算盘,算珠只有黄豆大小,拿在手里凉丝丝的。
“这是算盘?”她好奇地拨了下,“噼啪”声清脆好听。
刚要再玩,沈清泓掀帘闯进来,一眼瞅见算盘,伸手就抢:“好东西!给我玩玩!”
“这是娘亲给我的!”沈清韵紧紧抱在怀里,两人闹作一团。
林氏笑着拉开他们:“这是教韵儿算账用的,你要是想学,也能来听。”
沈清泓立刻停手:“算账有什么好学的?不如我教妹妹刻木模子。”
说罢,见林氏脸色不对,吐吐舌头跑了。
等屋里静下来,林氏抓了把金瓜子撒在炕几上:“咱们先玩个‘猜数’游戏,你猜猜这有多少粒,不用数,凭眼睛看。”
沈清韵歪着头看了半天:“二十五粒?”
林氏笑而不答,让她用算盘算:“拨一颗珠子算一粒,数清楚。”
沈清韵笨拙地拨动算珠,数到最后,抬头道:“三十一粒!”
“差在哪了?”林氏指着叠在一起的金瓜子,“这里有三粒叠着,你没看清。再猜一次?”
这次沈清韵仔细看了,准确报出三十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接下来,林氏开始模拟锦味斋的收支:
“假设今天卖了五盒芙蓉糕,每盒五十文;三盒梅花酥,每盒一百二十文。买白糖花了三百文,你算算赚了多少?”
沈清韵立刻拨起算盘,嘴里念念有词:“五乘五十是二百五,三乘一百二是三百六,加起来六百一,减三百,剩三百一!”
“算得对!”林氏夸了她一句,又故意说,“要是把梅花酥降价到一百文,能多卖两盒,你说划算吗?”
沈清韵皱着眉算了算:“降价后五盒梅花酥是五百文,比原来三盒三百六多一百四,但每盒少赚二十文,好像不划算。”
林氏点点头:“这就叫‘薄利多销’不一定好,得算清楚总账。”
过了几日,林氏给沈清韵发月例,不是铜钱,而是几张画着花样的纸:
“这是‘代金券’,画梅花的值五文,兰花值十文,你可以用它换零食,也能存着换真钱。”
沈清韵接过,小心收进荷包。
下午,沈清渊跑来找她:“妹妹,我用两块桂花糖换你一张兰花券好不好?”
沈清韵想了想:“一块糖值三文,两块六文,兰花券十文,我亏了!”
沈清渊急了:“那我再加一块!”
“还是亏!”沈清韵摇头,“除非你用四块糖换。”
沈清渊撇撇嘴,不情愿地跑回去拿糖,逗得锦书在一旁直笑。
又过了几日,林氏给沈清韵出了个难题:“现在有两家糯米供应商,一家每斤便宜两文,但偶尔断货;另一家贵两文,保证有货。你选哪家?”
沈清韵趴在桌上,手指在算盘上比划:
“要是断货,客人买不到梅花酥,就会去南味轩,以后可能不回来了。贵两文但能留住客人,划算!”
林氏正想夸她,沈巍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不愧是我沈巍的女儿,懂得顾长远!”
沈清韵仰起脸:“爹爹,我还算了,要是选便宜的,每月可能少赚五两银子呢!”
“哦?怎么算的?”沈巍来了兴致,拉着她坐下。
沈清韵拿起算盘,一边拨一边说:“每月要用五十斤糯米,便宜的能省一百文,但断货一次少卖十盒梅花酥,亏一千二百文,比省的多好多!”
沈巍听得哈哈大笑:“好!以后府里的账,也让你娘教你看看!”
林氏笑着说:“她还小,先把锦味斋管好就不错了。”
沈清韵立刻道:“我能管好!赵掌柜说,这月新点心卖得比上月多了三成呢!”
晚饭时,沈清澜听说妹妹会用算盘算账,特意考了她几道题,沈清韵都算对了。
沈清泓不服气:“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刻兔子模子呢!”
沈清渊立刻帮腔:“妹妹算得好!比二哥强!”
饭桌上顿时热闹起来,笑声满了一屋子。
睡前,沈清韵把玉算盘放在枕头边,摸着冰凉的算珠,心里美滋滋的。
她觉得,这算盘比太子送的书还好玩——书里讲的是别人的故事,而算盘能算出自己的生意,算出怎么把锦味斋做得更好。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算盘上,白玉珠泛着微光。
沈清韵想着明天要问赵掌柜的新问题,慢慢睡着了。
她不知道,这把小小的玉算盘,不仅教会了她算账,更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懂得权衡、懂得长远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将来会帮她应对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