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这座深藏于群山之间的古老殿宇。月光透过残破的琉璃瓦洒落下来，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殿内烛火摇曳，香炉中升起一缕缕淡紫色的烟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众人围立在大殿中央，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姬吉大与那位阴柔公子韩冷身上。韩冷一袭白衣，袖口绣着银线梅花，面容清秀得近乎女子，唇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他静静地站着，双手交叠于身前，指尖微凉，却不见丝毫颤抖。
“终于……”有人低声喃喃，“他答应了。”
“第一例啊……”另一人声音发颤，“万一出了差错，咱们可都得陪葬。”
“闭嘴！”旁边一人猛地低喝，“你想动摇军心吗？姬大人岂会做无把握之事？”
话音未落，姬吉大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整个大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冻结。他的瞳孔深处，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如同寒潭深处浮起的冰晶，冷冽而幽邃。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韩冷。
“韩冷。”姬吉大的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般在每个人心头震响。
“属下在。”韩冷微微躬身，动作优雅得像是一场早已排练千遍的仪式。
“你可愿接受控神术？”
“属下愿效忠大人，生死无悔。”韩冷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竟无半分惧意。
姬吉大嘴角微动，似笑非笑：“好。那便开始吧。”
话音落下，他双目骤然爆发出两道刺目的白芒，如利剑般直射韩冷双目。韩冷身形一震，却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光芒睁大了眼睛。刹那间，他的瞳孔被白雾笼罩，意识仿佛坠入一片无边的虚空中。
众人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滞。
只见一道细若发丝的光点，自姬吉大眉心飞出，划过半空，精准地没入韩冷的眉心。那一瞬，韩冷眉头轻轻一蹙，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他眨了眨眼，眼神清明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澄澈。
“完了？”有人忍不住低声问。
“就这么简单？”
“连哼都没哼一声……”
议论声刚起，姬吉大已收回目光，轻轻吐出一口气。他额角渗出一丝细汗，却无人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种下意念种子，都像是将自己的神魂撕裂一次。
“成功了。”姬吉大淡淡道，“韩冷，你现在感觉如何？”
韩冷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如风：“如清泉洗心，通体舒泰。多谢大人赐予忠诚之契。”
姬吉大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寒意。这反应……太轻松了。按理说，控神术初成，神识被外力侵入，应如万针穿脑，痛不欲生。可韩冷不仅毫无痛苦之色，反而像是享受其中。
难道……他早已有所准备？
还是说，这人根本就是个怪物？
姬吉大不动声色，悄然释放一丝神识探入韩冷识海。片刻后，他确认那颗意念种子已稳稳扎根，与韩冷神识融为一体，随时可引爆，亦可操控。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不安。
“下一个。”姬吉大环视众人，声音冷峻。
五名尚未接受控神术的弟子顿时紧张起来，彼此对视，眼中皆有惧意。他们知道，这一天终究躲不过。
就在这时，坤杀队长突然踏前一步，声音略显沙哑：“我来。”
众人一愣。
坤杀队长向来以冷酷果断着称，此刻却脸色苍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强行压制内心的恐惧。他挺直腰背，试图表现出英勇之态：“我本该第一个站出来。刚才……是我胆怯了。”
姬吉大微微眯眼，竟露出一丝赞许：“能认清自己的弱点，已是难得。”
坤杀队长心头一热，竟生出几分感动。可这份感动还未落地，便被现实狠狠砸碎——姬吉大点头了！
“好，你第二个。”
“啊？”坤杀队长瞳孔一缩，腿肚子猛地一软。他本以为自己说几句硬话就能博个面子，没想到姬吉大居然当真了！
“大人……我……我是不是可以等……”
“等？”姬吉大冷笑，“等别人替你试完了再上？你配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坤杀队长语无伦次，额头冷汗直流。
“你只是怕了。”姬吉大冷冷道，“可你忘了，你早已没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韩冷他……那么轻松……会不会是假的？万一我也像传说中那样……疼得神志不清……甚至疯掉……”
“啪！”
一声脆响，坤杀队长脸上已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他踉跄后退两步，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与屈辱。
“废物！”姬吉大怒喝，“再敢哆嗦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连被控制的机会都没有！”
全场死寂。
坤杀队长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可他知道，此刻退缩只会死得更惨。他咬紧牙关，缓缓抬起头，眼中竟燃起一丝决绝：“我……我愿意接受。”
姬吉大不再多言，双目再次亮起白光。
这一次，光芒更加刺眼，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走。坤杀队长瞪大双眼，想要保持清醒，可那白芒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瞬间将他淹没。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坤杀队长猛地抱住头颅，整个人跪倒在地，随即翻滚起来，双手疯狂抓挠头皮，指甲划破皮肤，鲜血淋漓。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每一声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啊——我的头！我的头要炸了！！谁来杀了我！！”
“救救我……求求你……我受不了了……”
众人脸色惨白，有人忍不住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干呕起来。就连之前神色淡然的韩冷，此刻也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姬吉大皱眉，神识悄然探出，检查坤杀队长识海中的意念种子——完好无损，已成功融合。
可为何反应如此剧烈？
他转头看向韩冷，目光如刀：“你当时……真的不疼？”
韩冷轻轻一笑，声音如琴：“大人种下的种子，如同春风拂面，怎会疼痛？或许……是坤杀队长心魔太重，神识不纯所致。”
姬吉大沉默片刻，心中疑云更重。他知道，韩冷这话看似恭敬，实则暗藏锋芒——他在暗示坤杀队长不堪大用，而自己才是真正的忠臣。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此人深不可测。
“够了。”姬吉大挥手，“今日到此为止。你们两人轮流守着坤杀队长，若有异变，立刻报我。”
说完，他转身步入密室，身影消失在厚重的石门之后。
众人松了口气，却无人敢动。直到韩冷轻盈地转身，也朝密室走去。
“韩公子？”有人忍不住叫住他，“你不留下来守着吗？”
韩冷回首，唇角微扬：“大人未召，我岂敢擅留？况且……”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真正该警惕的，不是地上打滚的人，而是心里藏刀的人。”
说罢，他推门而入，石门缓缓闭合。
密室内，烛火幽幽。
姬吉大盘坐于蒲团之上，眉心渗出一滴血珠，缓缓凝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光点——又一颗意念种子正在成型。每制造一颗，他的神魂便撕裂一次，痛苦远超常人想象。
可他不能停。
这条路，从踏上那一刻起，就再无回头。
忽然，他心头一震，神识波动如潮。
几乎同时，不远处修炼中的韩冷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诡异的银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原来……你也痛了。”
他嘴角缓缓扬起，笑意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
“姬吉大，你以为你在控制我？”
“可你有没有想过……”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