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吉大带着泡面女在沙丘怪兽的两腿之间来回穿梭,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生死舞蹈。每一次穿越,都像是从死神指尖擦肩而过;每一次转身,都是对意志极限的拷问。
那庞然大物高耸入云,双足如山岳般矗立于滚烫的沙漠之中,每一步落下,大地便震颤一次,热浪翻涌如潮。它没有眼睛,却似乎能感知一切;没有表情,却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冷漠与耐心——仿佛它本就是这片火道沙漠的一部分,是时间凝固后的化身。
而姬吉大,正用自己凡人之躯,挑战这非人的存在。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百次穿行了。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肌肉如同被烈火烧灼后又浸入冰水,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早已蒸干,皮肤皲裂,嘴唇泛着黑紫色,唯有那一双眸子,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再坚持……只要它动了情绪……哪怕只是一瞬的不耐……”他在心中默念,声音早已嘶哑得无法出口,只能靠神识与自己对话。
泡面女跟在他身后,步伐机械,神情空洞。她的魂魄尚在与石像之体融合,尚未完全觉醒感知,因此并未体会到肉体上的痛苦。可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周围空气的变化——那原本炽烈如熔炉的热浪,正在悄然退去。
“咦?哪来的冷风?”姬吉大猛然顿住脚步,在又一次绕到沙丘怪兽背后时低声惊呼。
风,真的来了。
不是那种夹杂着沙砾、灼人脸面的热风,而是带着刺骨寒意的清流,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划破了这片永恒高温的结界。
“我已经完全麻木了,感觉不到什么冷风啊。”泡面女喃喃道,语气里有种近乎梦游的平静。
姬吉大却瞳孔一缩,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这个沙丘怪兽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着这个沙漠的热能?”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曾是一片血红的穹顶,如今竟开始泛出灰白,如同褪色的壁画。脚下的沙粒也不再滚烫,反而渐渐变得温凉,甚至有了潮湿的触感。
“好像真的有冷风……”泡面女深吸一口气,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先生的分析……应该是对的。”
姬吉大的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那就再撑一会儿。等到整个沙漠失去温度,我看你还怎么维持形态!”
话音未落,天地骤变。
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风越来越急,越来越冷,吹过之处,沙粒凝结成细小的晶体,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那沙丘怪兽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原本流畅的步伐变得滞重,仿佛陷入泥沼。
忽然间,一道裂纹出现在它的小腿上。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自下而上爬满了它庞大的身躯。它的移动彻底停滞,如同一座即将崩塌的雕像。
“轰——”
一声闷响,震动四野。
沙丘怪兽轰然倒塌,化作无数冰冷的灰色沙粒,散落在荒漠之上,混入风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姬吉大和泡面女站在原地,喘息未定,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相反,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席卷而来。
原来,这就是“冰火道”的真正含义——不是战胜火焰,便是葬身寒冰。生与死之间,只隔着一场温度的逆转。
沙漠依旧是那个沙漠,但已不再是那个燃烧着血色烈焰的地狱。现在,整片沙海变成了灰黄色,死寂无声,连风都带着哀悼的气息。温度仍在持续下降,寒意渗透衣物,直抵骨髓。
姬吉大知道,若此刻倒下休息,哪怕只是闭眼片刻,他就会成为这片荒原上又一尊沉默的冰雕。
“不能停……必须跑!”他咬牙低吼,拖着几乎崩溃的身体,再次向前奔去。
起初,泡面女还能勉强跟随。但随着低温加剧,问题出现了——她的石像之躯无法调节体温,双脚接触寒冷沙地后,沙粒迅速冻结黏附,像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将她的双腿牢牢锁住。
“我……走不动了……”她艰难开口,声音僵硬如铁。
下一秒,她重重摔倒,全身瞬间被冰寒的沙子覆盖,宛如被大地吞噬。
姬吉大心头一紧。他不敢停下,只能围绕着泡面女不断奔跑,制造气流扰动,防止自己也被冻结。雪花般的冷沙扑打在他脸上,割出道道血痕。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镇妖塔浮现在掌心,金光一闪,强行将泡面女的魂魄从石像中召唤而出。那缕幽光微弱颤抖,几乎冻僵。姬吉大将其收入塔内温养,轻叹一声:“抱歉,让你受苦了。”
此刻再无牵挂,他运转体内残存真元,施展绝学“踏雪无痕草上飞”,身形如离弦之箭,在这片急速冻结的荒漠上疾驰而去。
风在耳畔呼啸,身后是不断扩张的极寒领域。他像一颗孤独的流星,划过死亡的边界。
不知奔跑了多久,直到天光微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诡异的荒原。
秃树成排,枝干扭曲如鬼爪,无叶无芽,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如此枯败。空气恢复了常温,不再炙热,也不再刺骨。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姬吉大在一棵秃树下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神识缓缓流淌,修补受损经脉;真气徐徐运行,驱逐体内寒毒。整整半天过去,他的气息才逐渐平稳,脸色也由青白转为淡红。
但他不敢久留。
这壁画空间太过诡异,每一关都直指生死,稍有懈怠便会万劫不复。更何况,他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他,从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他走向最终的命运。
起身时,他最后看了一眼来路。那片灰黄的沙漠已被浓雾笼罩,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转身前行,穿过荒原。不多时,天地骤然变色。
狂风突起,雷光横贯长空。然而奇异的是,那些本该笔直升腾的闪电,竟被强风吹得弯曲变形,如同银蛇在空中挣扎扭动。
“风雷同源?还是……风主雷从?”姬吉大眯起双眼,心中警铃大作。
又走片刻,一块古朴石碑赫然出现在前方。
土黄色的碑身上,刻着三个血红色的大字:
**风 雷 路**
字体苍劲古老,似由鲜血写就,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姬吉大望着那三字,忽然笑了。
“是该面对的,终究逃不过。”他轻声道,“看来,我已经快接近这座神墓的核心了。”
深吸一口气,他抬脚踏上风雷路。
刹那间,天地失色。
无数风刃凭空生成,如刀阵般切割而来。他的衣袍瞬间破碎,身上多处绽开血口,鲜血还未滴落,便被狂风卷走,融入雷暴之中。
但他没有退后一步。
身形挺立如松,目光坚定如铁。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