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网,网就是我。
在这片覆盖了整个京城的星光巨网中,谢扶光感觉到两个截然不同的节点,正在同时苏醒。
一个,是她自己。
而另一个……遥远、陌生,却又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割裂的熟悉感。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刺痛将她的意识从虚无中猛地拽回现实!
是那张正在缓缓成型的契约丝线,它像一条贪婪的毒蛇,试图将她与那个陌生的节点彻底绑定,让她沦为新的傀儡!
谢扶光猛地睁开双眼,眼底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她没有去攻击那正上方狞笑的沈璃,也没有去理会周身盘旋的星骸傀儡。
她反手扯断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根、连接着地脉的傀儡丝,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那闪烁着星芒的锋利丝线,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不是容器选择傀儡,”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疯狂,“而是傀儡,选择容器!”
“噗……”
金色的血液没有滴落,而是如高压的水枪般从她胸口的伤口喷涌而出!
那不是凡人的血,是织魂一族最精纯的魂血!
金血溅射在离她最近的一具星辰傀儡上,只听“滋啦”一声刺耳的锐响,那具坚不可摧、由星辰碎片铸就的傀儡,竟像是被王水泼中的凡铁,瞬间被腐蚀成一滩冒着黑烟的灰烬!
全场死寂。
连高高在上的沈璃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疯子!”她尖声咒骂。
“以我之血,敕令万魂!”
就在此时,萧无咎的怒吼声响起。
他没有去扶谢扶光,而是咬破指尖,以身为笔,以龙脉之血为墨,在地面那张巨大的星图阵法上,反向画出了一道诡异的逆星咒文!
“用皇室血脉当引线,傀儡术的终点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正上方的星骸傀儡王,那具由沈璃操控的最强傀儡,突然动了。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隔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巨力竟将萧无咎手臂上那片滚烫的龙纹星图,硬生生从皮肉上撕扯了下来!
“啊!”
萧无咎发出一声闷哼,手臂上顿时血肉模糊。
那片龙纹星图在空中化作一条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星链,带着皇室血脉的无上威压,“锵”的一声,死死缠住了谢扶光的咽喉,将她后半句话和所有生机一同锁死!
沈璃的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得意的残忍:“终点是……成为我的阶下囚!”
“是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不是来自任何方向,而是来自那株被药九娘插入傀儡体内的莹白木苗!
只见那木苗疯狂生长,从中站起的,却不再是药九娘苍老的身躯,而是一个散发着神圣金光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女人!
这才是药王谷主的本体!
她看也不看被束缚的谢扶光,双手齐出,一手抓过青鸢袖中惊恐尖叫的本命影蛊,另一只手竟探入虚空,将那颗封印着谢扶光幼年残影的星辰核心也一并抓在手中!
“星骸傀儡需要活人星核才能真正启动,”药九娘的声音响彻整座地宫,带着悲悯与决绝,“而真正的星核,在我体内!”
话音未落,她将影蛊与谢扶光的残影,如同两枚祭品,同时掷向星盘阵法的核心!
下一秒,她光芒万丈的身体轰然炸裂!
没有爆炸的巨响,只有亿万根璀璨的金色傀儡丝,如决堤的洪水般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出,狠狠抽打在整个星骸阵法的每一个节点上!
咔嚓……
坚不可摧的星骸阵法,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沈璃发出惊怒的尖叫。
她操控着所有傀儡幼童,让它们集体自毁,化作一阵阵带着剧毒的星泪之雨,企图腐蚀那些金色的傀儡丝。
然而,一道更快的身影动了。
是那个被掷入阵法核心的、谢扶光的幼年残影!
在接触到阵眼的瞬间,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光。
她的小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只朴拙的阿蛮木偶,然后,她举起木偶,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天灵盖!
轰……!
金色与星芒,两种截然不同的傀儡丝在这一刻完美交织。
谢扶光本体心脏处的金色魂血与幼年残影体内的星辰之力,通过阿蛮木偶这个媒介,彻底贯通!
刹那间,亿万道金中带银的傀儡丝化作一场前所未有的璀璨流星雨,从天而降,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将那颗高悬于空中的星骸核心,连同它背后的沈璃虚影,一同狠狠地钉入了皇陵地脉的最深处!
最后的星辰傀儡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炸裂。
漫天星光碎片散去,地宫内恢复了死寂。
缠绕在谢扶光咽喉的星链寸寸断裂,化作光点消散。
她心口那片本该空无一物的皮肤上,一片崭新的、与萧无咎手臂上那道逆星咒文完全相反的星纹,正缓缓浮现,灼灼生辉。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缓缓转身,望向地宫入口的方向,那里,依稀能看到地平线的轮廓。
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勘破一切的释然。
“傀儡的主人,”她轻声说,“是选择自由的人。”
话音落下,远方,京城皇宫的废墟之中,在一片瓦砾与焦土之上,一缕比黑夜更深沉的黑色傀儡丝,正无视物理的法则,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那轮新生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