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员老裨将献计:“太尉,独松关固若金汤,但西侧老鹰崖或有小路可通关后。”
高俅眼中精光一闪。
他命令老裨将亲自挑选五百死士,许下重赏:“破关之日,每人赏钱百贯,官升三级!”
这场奇袭进行得异常惨烈。
五百人在夜色中攀援绝壁,待到黎明时分出现在关后时,只剩不足百人。但他们成功点燃了粮仓。
就在关内守军慌乱救火之际,高俅发动总攻。
血战持续到次日正午,当张韬身中六箭、力竭而亡时,独松关终于易主。
高俅踏过满地狼藉走上关楼,缴获的那张铁胎弓上还沾着主人的血。
他清点伤亡,心头又是一沉——为这道关卡,他又折损了八千精锐。
“太尉,捷报已发往东京。”幕僚低声禀报。
高俅听到这话,却是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只有他明白,这份捷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高俅望着南方层峦叠嶂的群山,喃喃自语:“蔡京此刻,怕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
独松关的陷落让方腊真正警惕起来。
在方腊明教的总坛,这位自号“圣公”的起义领袖召集众将。
他抚摩着座椅上雕刻的火焰图腾,沉声道:“高俅这条老狗是要拼命的,传令昱岭关,不必再留余地。”
昱岭关前,高俅遭遇了南征以来最顽强的抵抗。
这里守将,方腊把邓元觉亲调了过来坐镇,虽是一个出家人,但绝对是一员是悍将,善使混铁禅杖。
更可怕的是,他完全不顾兵家常规,什么手段都用——毒烟、陷坑、滚木礌石只是寻常,甚至将病死的牲畜抛入水源,又在关前撒满铁蒺藜。
攻城进行到第十天,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朝廷军的弓弦尽湿,火炮也成了哑巴。
邓元觉却趁机率敢死队夜袭,直捣中军大帐。
高俅在亲兵护卫下仓皇后撤,眼睁睁看着帅旗被砍倒,积累了半生的威仪在这一夜扫地殆尽。
“太尉,如此强攻不是办法。”一个声音在帐外响起。
来人是本地猎户出身的下级军官,黝黑的脸上有一道刀疤:“小人知道一条采药小径,可绕到昱岭关后。”
高俅死死盯着这个大胆的小校,他现在听到小径二字,就天然的有一种心慌和抵触。
“你若谎报军情,本太尉灭你九族。”
三天后的子夜,这条几乎被遗忘的险径上,一千精兵像壁虎般贴崖而行。黎明时分,他们如神兵天降出现在关后,点燃了信号火把。
当高俅看见关上升起的狼烟,心中狂喜,还是自己的人比较靠谱,这小径终于没再出现差错。
高俅一时有点亢奋,立即下令总攻,这一次,他竟然亲自擂鼓。
这次奇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守关主将,一代猛人,方腊的四大元帅之一邓元觉,竟然在乱军中被乱箭射成重伤,可最后却是不知所踪。
这让高俅怒不可遏,身负重伤的人,都能逃之夭夭,这说出来只能怪自己的人没用。
看到高俅又要大发雷霆,当时目睹邓元觉被救的一个副将开口了,再不开口,遭殃的只会是他们,也许下一秒就是自己小命不保。
“太尉,不是我等无能,实在是救走敌将之人,太过厉害,那人身法极快,而且身轻如燕,我们根本就追不上,据我判断救走敌将之人应该是江湖之人,和武将有本质的区别。”
“江湖之人,竟然参与了进来?”
高俅半信半疑,但终究压下了心中怒火。
副将不由心里松了一口气。
夺取昱岭关终于拿下,但付出的代价是九千条性命,包括那个献计的疤脸小校——他死在总攻的第一波箭雨下。
高俅破例上奏朝廷,请求追封他为忠武郎,却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住。
接连失去三道屏障,方腊终于亲自坐镇清溪。
这个曾经漆园园主出身的起义领袖,在城头插满了明教的火焰旗。
他采取的策略让高俅措手不及——不再固守城池,而是化整为零,不断骚扰粮道。
“太尉,运粮队又在黑风谷遇袭!”
“太尉,后军昨夜被火攻,伤亡三百!”
坏消息接踵而至。
高俅的头发在这几个月里白了大半。
自己的援军却是迟迟不到,总是在半道莫名其妙的失踪。
他试图寻求地方支援,却发现各州县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干脆闭城不出,高俅深知,这定是蔡京的党羽在暗中作梗。
初冬来临的时候,战事彻底陷入了泥沼。
朝廷军控制了清溪县城,方腊的主力却退入帮源洞一带的深山。
那里地形复杂,洞穴相连,官军进去一批就消失一批。
高俅不得不分兵把守各个山口,兵力越发捉襟见肘。
而方腊的部队却神出鬼没,今天烧毁一座营寨,明天刺杀一名将领。
最可怕的是初冬江南的冬雨竟然来临了。
江南的冬雨细密连绵,弓弦松弛,铠甲生锈,营帐里能拧出水来。
北来的士兵水土不服,疟疾在军中蔓延,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营寨。
高俅站在潮湿的中军帐内,看着地图上那些画了又画、改了又改的标记,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太尉,朝廷来使。”亲兵的通报让他精神一振。
来的却是蔡京的门生,那个文官用绢布掩着口鼻,宣读圣旨的语气不冷不热:责令高俅尽快平定叛乱,朝廷已无力继续增派援军。
使者走后,高俅独自在帐中坐到深夜。
他想起离京时官家那句“朕等爱卿凯旋”,如今想来,更像是一种嘲讽。
当冬雨结束,战局出现了转机——却不是高俅期待的援军。
方腊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反攻。
数万义军从各个山隘同时杀出,他们熟悉地形,作战勇猛,一夜之间收复了昱岭关。
高俅仓促组织反击,两军在清溪城外展开决战。
那是一场真正的血战。
朝廷军依仗装备精良,结成严密阵型;义军则凭借地形熟悉,不断分割包围。
从清晨杀到日落,尸体堆积如山,清溪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高俅亲自督战,斩杀了两个后退的偏将,才勉强稳住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