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萎靡的康拉德通过个人终端操作了一番,终于往李昂递过来的微型存储器里转入了两千万信用点。
这玩意儿就相当于便携式虚拟金库,以不记名、无法追踪、高保险而备受某些特定职业的欢迎。
微型存储器之间可以互相转账,支持p2p(点对点)、p2m(点对多)模式,从而杜绝大额信用点来源不明,遭到有关部门的调查。
李昂脸上泛着满意的笑意,把玩着手里这枚最高级别的微型存储器,将其揣进风衣内兜。
看向康拉德,语气和善,
“ok,赔偿金已经到账了。那么…亚当斯少爷,再见。”
李昂伸手,像是老朋友般拍了拍康拉德的肩膀。
“嗯。”
康拉德脸色有些僵硬,不知是痛的还是因为屈辱,只从喉咙里淡淡地挤出一个音节。
李昂咧嘴一笑,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转身潇洒地离开了包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单普通的生意。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压抑的气氛才为之一松。
那些缩在角落里的女郎们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而花衬衫托弗也终于不再强忍,放声惨嚎,
“Fuck!!快叫医生!!我需要救治!我需要镇痛!!!”
周围的几位朋友也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急忙抬起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联系医院。
康拉德自己也不好受,挨了李昂那看似随意实则沉重的一脚,他只觉胸口痛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痛楚,让他坐立难安。
很快,接到紧急呼叫的医院急救小组就冲了进来,迅速为受伤的康拉德和托弗进行紧急处理和包扎。
跟着急救小组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身穿考究西装、梳着油光锃亮大背头的中年男人。
正是这家“夜魅”酒吧的老板,在行政一区也算颇有名气、以手段狠辣着称的地下大佬蒙特马利。
只是此刻,这位大佬脸上写满了惶恐,额头冷汗止不住地往下冒。
正在接受包扎的托弗一眼看到来人,立刻将所有的痛苦和怒火发泄到他身上,咒骂道,
“蒙特马利!You son of a bitch!你的酒吧安保是摆设的?!你手底下那些人都他妈是吃屎的吗?!让那种疯子混进来!”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蒙特马利此刻却跟个孙子一样,点头哈腰,不敢有丝毫顶嘴,只能连连道歉,
“是我的失误,托弗少爷,万分抱歉!我一定严查!”
直到急救小组给托弗包扎完伤口,注射了镇痛剂,这家伙才把矛头转向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康拉德,
“喂,康拉德,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正接受检查的康拉德痛得直哼哼,却还是强撑着开口,
“抱歉,托弗,让你受牵连了。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见康拉德亲口保证,托弗虽然满腹怨气,但也不好再继续发作。
不过他这个碎嘴子没消停片刻,又话语揶揄地开口问了一句,
“嘿,康拉德…我刚才好像听那家伙说什么…自己是清道夫来着?”
他欠欠儿地撑起身子,却又引得伤口一阵刺痛,龇牙咧嘴地继续道,
“嘶…怎么?是你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干净,让人找上门了?”
康拉德皱了皱眉,显然对托弗这毫无分寸的追问感到不悦,不过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话语冷静道,
“没什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我能解决的。”
托弗好似了然地“哦”了一声,总算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很快,急救小组为两人做了初步处理和固定,随后将他们抬上悬浮担架,准备送往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
就在康拉德被悬浮担架抬着,路过依旧缩着头、忐忑不安地站在包厢门口的蒙特马利时,康拉德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黑老大身上,语气低沉地唤了一声,
“蒙特马利……”
“呃…亚当斯少爷…”
蒙特马利听到呼唤,像是触电一样打了个激灵,立马凑了过来,语气急促地再次道歉,
“非常抱歉!今晚的疏忽是我的全责!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动用所有力量,把那该死的家伙揪出来!”
康拉德没有理会他这番表忠心的话,只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
“蒙特马利……你…最不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蒙特马利一怔,脑子瞬间疯狂运转,试图解读这位大少爷话里隐藏的深意。
是考验?
还是暗示?
他拼命思索,却始终不得要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凭着本能小心翼翼地回答,
“呃……应该是…卫生间吧…我想…是个人都不会太喜欢那里的味道和环境…”
闻言,康拉德微微点了点头,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原来是卫生间吗?嗯…那确实…是个没人会喜欢的地方。”
然后,康拉德便不再看他,示意急救人员离开。
他和托弗就在蒙特马利依旧充满困惑与不安的目光注视下,被迅速运往酒店天台,登上了“和平使者”医疗飞行器,很快便消失在纽约璀璨而冰冷的夜幕之中。
蒙特马利独自站在包厢门口,耳边还回荡着康拉德那句关于卫生间的低语,一股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深夜,纽约长老会医院的顶级特护病房内,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嘀嗒声。
康拉德·亚当斯面色苍白地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胸口被厚厚的纱布紧密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束缚感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又带着几分凄惨,活像一具现代版的木乃伊。
每一次呼吸,肋骨处传来的钝痛都提醒着他不久前遭受的屈辱和暴力。
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医疗设备和奢华却毫无生气的装饰。
这种孤寂感放大了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他已经尝试了好几次,通过个人终端联系管家克劳福特。
然而,所有的通讯请求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极不寻常。
克劳福特是他从小到大的管家,是家族精心培养并安排在他身边的心腹,做事向来谨慎周全,从未有过如此失联的情况。
可偏偏在自己刚遭遇袭击,最需要人手处理后续麻烦的时候,他就恰巧联系不上了?
两种可能性在他脑中盘旋,每一种都让他心绪不宁。
要么,是克劳福特这个老东西,预见到事情败露后家族必然会追责,为了自保,已经卷铺盖潜逃了。
这虽然可恨,但至少人还活着,还有追回来的可能。
要么……
就是更坏的结果,克劳福特已经被人干掉了。
而这个“人”,极大概率就是那个踹了他一脚、胆大包天的清道夫!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许多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那个清道夫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夜魅”酒吧的私人包厢?
他的行踪虽然不算绝密,但知道具体地点和时间的人寥寥无几,克劳福特正是其中之一。
如果克劳福特落入了对方手中,并且在“某种手段”下吐露了信息……
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该死的……”
康拉德低声咒骂了一句,牵动了胸口的伤,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他心中的恼火更甚。
不仅是因为克劳福特的失职,更是因为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无力感。
那个清道夫,远比他想象的更难缠,也更危险。
他不仅有着恐怖的身手,还有着缜密的行动逻辑。
康拉德的目光透过病房的落地窗,望向窗外纽约不眠的璀璨灯火,眼神变得愈发阴鸷。
克劳福特的失联,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这意味着,对方已经清除了他身边最直接的知情者和执行者,并且掌握了指向他的关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