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卯时。
护国军在崞县以北三十里处短暂休整。
将军,清军追上来了!斥候飞马来报,距此地不过二十里!
王文义看着疲惫不堪的队伍,心中焦急。昨夜行军一夜,士兵们已经筋疲力尽。而清军都是骑兵,速度远超步兵。
传令,召集各营主将!
片刻后,杨国柱、赵虎、李大成等人围拢过来。
诸位,王文义开门见山,清军两万,咱们三千,硬拼是死路。
赵虎不服气:将军,咱们刚打了胜仗,士气正盛,为何要退?
胜仗?王文义冷笑,那是千人队,而且还是偷袭。现在是两万清军主力,你拿什么打?
赵虎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勇气可嘉,但不能送死。王文义缓和语气,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某们现在的任务是全身而退,保存实力。
那咱们怎么退?杨国柱问。
边打边撤,诱敌深入。王文义指着地图,从这里到崞县,有三十里山路。某们在沿途设置障碍,拖延清军。然后占据崞县,依托城墙防守。
若清军强攻呢?
那就夜里突围。王文义道,总之,某们要像泥鳅一样滑,让清军抓不住。
李大成抱拳:将军,此事交给某!某率五百人断后,保证拖住清军!
王文义点头,大成,你的游击队负责沿途设陷阱。挖坑、设绊马索、埋伏弓箭手,能用的都用上。记住,不求杀敌,只求拖延。
末将明白!
赵虎,王文义又道,你率两百骑兵,在清军前方游弋。时而射箭骚扰,时而佯装溃败,引诱他们追击。
国柱,你率主力先行,保护伤员和俘虏。某随后跟上。
遵命!
李大成率五百人留下,开始布置陷阱。
兄弟们,挖坑要深,至少三尺!李大成指挥着,坑底插上削尖的木桩,上面盖上树枝伪装。
把绊马索拉起来,埋在落叶下面。
弓箭手藏在两侧山坡,等清军过来就射,射完立刻撤!
五百人分工合作,不到一个时辰,就在山道上布下了十几处陷阱。
头儿,清军来了!一个士兵指着北面。
远处烟尘滚滚,清军骑兵黑压压一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李大成一声令下,五百人迅速隐入山林。
清军先锋五百骑呼啸而过。
一匹战马踩进陷坑,惨叫着跌落,马上的清兵被木桩刺穿。
有陷阱!
小心!
清军放慢速度,可还是不断有人中招。绊马索绊倒十几匹马,弓箭从两侧射来,又射倒几个。
该死的明军!清军队长怒吼,给某冲过去!
可是山道狭窄,陷阱密布,清军骑兵的速度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前方,赵虎率两百骑兵正在等待。
兄弟们,赵虎举起弓,咱们的任务是诱敌,不是拼命。射完就跑,明白吗?
明白!
清军先锋冲出山道,看到前方有明军,立刻加速冲来。
放箭!
两百支箭矢飞出,射倒十几个清兵。
赵虎调转马头就跑。
清军先锋怒不可遏:
双方在山道上追逐。赵虎故意放慢速度,让清军追得上又追不上。跑一段,回头射一箭;再跑一段,再射一箭。
清军被耍得团团转,却又拿他们没办法。
这帮混蛋!清军队长气得七窍生烟。
如此往复,从辰时拖到午时,护国军才撤到崞县。
崞县是座小城,城墙不高,但也够用。王文义率主力进城,立刻布置防御。
把火炮推上城墙!火枪手分散布置!手榴弹准备好!
杨国柱带人在城门后堆上石块,加固防御。
李大成的五百人最后撤回,个个灰头土脸。
大成,如何?王文义问。
拖了他们三个时辰,李大成咧嘴笑,清军中了十几个陷阱,死伤怕有百余人。
王文义赞道,进城休整!
未时,清军主力到达崞县城下。
两万人黑压压铺开,旌旗蔽日,杀气腾腾。
阿济格策马上前,看着城墙上的护国军旗号,冷笑:就是你们杀了某的章京?
城墙上,王文义朗声道:不错!清军烧杀抢掠,某们不得不出手!
哈哈哈!阿济格大笑,好一个护国军!某今日就让你们知道,得罪大清的下场!
他拔出腰刀:攻城!
清军如潮水般涌来。
放箭!
城墙上,三百火枪手齐射。
砰砰砰!
冲在前面的清兵倒下一片。
可是清军悍不畏死,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
投弹!
手榴弹从城墙上扔下,在清军中爆炸。
轰!轰!轰!
清军伤亡惨重,但仍不后退。
他们架起云梯,冲向城墙。
王文义亲自守在城门楼上,挥刀砍断一架云梯。正要砍第二架,一支箭从下面射来,擦过他的脸颊。
将军小心!杨国柱扑过来,用盾牌挡住第二支箭。
谢了!
战斗持续到黄昏,清军发起三次冲锋,都被打退。
阿济格看着城墙上的护国军,眼中闪过忌惮。这支明军,果然不同寻常。
传令,暂停进攻,明日再战!
清军如潮水般退去。
入夜,城墙上。
王文义召集众将:诸位,今日守住了,但明日呢?后日呢?
众人沉默。
清军两万,咱们才三千,而且伤员众多,粮草只够三天。王文义沉声道,某决定,今夜突围!
突围?赵虎一愣,往哪儿突?
回太行山。王文义指着地图,趁夜色,从南门突围。大成率五百骑兵开路,国柱断后,某率主力和伤员在中间。
可是...杨国柱犹豫,清军会不会包围城池?
所以要留人守城,做出坚守姿态。王文义顿了顿,某需要五百勇士,留下守城,掩护主力撤离。
众人脸色一变。
留下守城,就是送死。
沉默片刻,一个队长站起来:末将愿留下!
末将也愿意!
算某一个!
转眼间,五百人站了出来。
王文义看着这些将士,眼眶湿润:诸位壮士...某对不住你们。
将军别这么说!为首的队长名叫张勇,三十出头,咱们都是护国军,为护国府而死,值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请将军照顾好某的老娘。张勇咧嘴笑,她就某这么一个儿子。
某答应你!王文义握住他的手,护国府会供养她终身!
那就够了!
三更时分,南门悄然打开。
李大成率五百骑兵,护送着主力和伤员鱼贯而出。
杨国柱率一千人殿后,随时准备接应。
王文义回头看了一眼城墙,那里,张勇等五百人正在点燃火把,做出坚守的样子。
走吧,将军。赵虎低声道。
王文义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
队伍消失在夜色中。
天明时分,清军发现不对。
贝勒,明军跑了!一个参谋来报,城中只剩五百人!
什么?阿济格大怒,被耍了!给某攻城!
清军蜂拥而上。
城墙上,张勇等五百人拼死抵抗。
火枪、弓箭、手榴弹,能用的都用上了。可是清军太多,五百人根本挡不住。
一个时辰后,城门被攻破。
清军冲进城中,见人就杀。
张勇身中数箭,仍在挥刀厮杀。最后,他被十几个清兵围住。
投降吧!一个清军队长喊道。
张勇啐了一口血沫,护国军,从不投降!
他举起最后一颗手榴弹,冲入清军中。
爆炸声中,张勇和十几个清兵同归于尽。
五百守军,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阿济格看着满地尸体,脸色铁青。
贝勒,咱们...还追吗?参谋小心问。
阿济格沉默片刻:不追了。
为何?
这支明军,不简单。阿济格眯起眼睛,而且咱们的目标是太原,不是和他们纠缠。
那...
传令,全军休整一日,后日进攻太原!阿济格转身离去,至于护国军...早晚会收拾他们!
十二月二十日,护国军残部回到虎头寨。
王文义率两千五百人,灰头土脸地走进寨门。
卢象升早已等候多时:文义,辛苦了!
护国公,王文义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无能,损失五百余人...
起来。卢象升扶起他,能全身而退,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是那五百弟兄...王文义眼眶泛红。
某知道。卢象升拍拍他肩膀,他们是英雄,某会厚葬他们,照顾他们的家人。
谢护国公。
卢象升环视归来的将士:诸位!此战虽退,但某们证明了一件事——护国军,能与清军一战!
能与清军一战!将士们齐声呼应。
更重要的是,卢象升提高声音,某们救出了一百多百姓,击杀清军六百余人!这就是护国府存在的意义!
护国府万岁!
护国公万岁!
欢呼声响彻虎头寨。
当晚,卢象升在书房见王文义。
文义,此战你做得很好。
护国公谬赞了,王文义苦笑,某输了。
卢象升摇头,以三千对两万,全身而退,还重创敌军,这叫输?
可是...
知进退,才是良将。卢象升正色道,若你一意孤行,硬拼到底,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王文义若有所思。
此战最大的收获,不是杀了多少敌人,卢象升站起身,望向窗外,而是向天下证明,护国军敢与清军作战。这个意义,比任何胜利都重要。
窗外,星光璀璨。
太行山,依然屹立。
护国府的旗帜,依然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