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十二月下旬，护国府技术学院。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工坊，照在一排排精密的仪器上。炉火烧得正旺，几名工匠正在忙碌着铸造炮管。整个工坊里弥漫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
徐先生，您看，这次的炮管壁厚增加了三分，内膛也按您说的做了改进！老孙师傅擦着额头的汗水，指着刚刚铸好的炮管说道。
徐尔觉戴着眼镜，拿着卡尺仔细测量着炮管的各项数据。他今年二十六岁，作为徐光启的孙子，自幼便对格物之学有着浓厚的兴趣。来到护国府后，更是如鱼得水，在技术学院担任技术主管兼副院长。
嗯，尺寸合格，徐尔觉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内膛的光滑度还不够，要再打磨。记住，越光滑，炮弹飞得越远越准。
是，徐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徐先生，我觉得炮弹也要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八岁左右的孩童正趴在工作台上，摆弄着几个铁球。这孩子虽然年幼，但双目有神，一看便知聪慧非常。
正是李小宝，那个被卢象升发现的技术天才儿童。
徐尔觉走过去，笑道：小宝，你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李小宝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给徐尔觉看：徐先生，您看。现在的炮弹都是实心铁球，打到敌人身上确实厉害，但我觉得还能更厉害！
怎么更厉害？
做成空心的，里面装火药！李小宝的眼睛闪闪发光，炮弹打出去，落到敌人阵地上就爆炸，炸开的铁片能伤到更多人！
徐尔觉心中一震，仔细看着李小宝画的图纸。图上画着一个中空的铁球，里面标注着火药的位置，还有一根细长的引信。
这个想法……徐尔觉沉吟片刻，确实有道理。但问题是，怎么保证炮弹在合适的时候爆炸？若是在炮膛里就炸了，岂不是要炸伤自己人？
所以要用引信啊！李小宝指着图纸上的细线，用一根特制的绳子，浸透火药，点火之后，火沿着绳子慢慢烧，等炮弹飞到敌人那里，正好烧到铁球里的火药，砰的一声就炸了！
徐尔觉越听越觉得可行，他拿起图纸，反复端详：妙啊！这个想法太妙了！如果能成功，我们的火炮威力至少能提升一倍！
他转身对老孙师傅说：老孙，马上准备材料，我们试着做几个这种炮弹出来！
三天后，试验场。
寒风凛冽，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试验场上搭建着各种靶子和假人，远处还立着几堵土墙。
卢象升亲自前来观看新式火炮和炮弹的试验。随行的还有王文义、诸葛青云、方以智等人。
公爷，徐尔觉恭敬地说道，今日要试验的有两样东西。第一，是改进后的火炮，炮管加长加粗，炮膛更光滑，装药量也增加了。按照计算，射程应该能达到一千五百米。第二，是小宝设计的开花弹，这是一种内装火药的空心炮弹，能在落地后爆炸，杀伤范围更大。
卢象升点头道，开始吧，让本公看看你们的成果。
徐尔觉转身指挥：装炮！
几名炮手熟练地将火药和炮弹装入炮膛，调整好角度。这门新式火炮通体乌黑，比之前的火炮要粗长许多，炮口闪着寒光。
第一发，用实心弹，测试射程！徐尔觉下令。
点火！
轰！
一声巨响，火炮喷出一团烟雾，炮弹呼啸而出。众人顺着炮弹的轨迹望去，只见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远处的土墙上。
侦察兵快速奔回，距离一千四百八十米！土墙被击穿！
王文义赞道，比旧炮远了整整五百米！这下子我们的火炮优势更明显了。
卢象升也很满意：不错，继续。
第二发，试验开花弹！徐尔觉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这一发要打到那边的假人群里。
炮手们小心翼翼地装填开花弹。这种炮弹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炮弹差不多，但顶端露出一截细细的引信。
注意，引信要在装填前点燃，徐尔觉提醒道，根据计算，从点火到炮弹落地大约需要十息时间，引信也设计为十息左右燃尽。
炮手点燃了引信，迅速将炮弹装入炮膛。
点火！
轰！
炮弹再次呼啸而出，众人紧张地盯着远处。炮弹在空中飞行，拖着一道淡淡的火光——那是引信在燃烧。
落地了！
炮弹砸在假人群中，紧接着——
轰！
一声更加猛烈的爆炸！
火光冲天而起，无数铁片四散飞溅。周围的十几个假人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飞出去足有二十多米远。
成功了！李小宝高兴得跳了起来。
众人也都瞪大了眼睛，震惊于开花弹的威力。
卢象升快步走到前面，望着远处爆炸后的残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太好了！这种炮弹若是用在实战中，一发就能杀伤数十人！
他转身握住徐尔觉的手：徐先生，你为护国府立了大功！
不敢，徐尔觉谦逊道，这个创意是小宝想出来的，学生只是帮着实现了。
卢象升看向李小宝，眼中满是赞赏：小宝，你年纪虽小，但才智过人。本公之前没有看错你。
李小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公爷夸奖。其实这个主意也是跟公爷您学的。公爷不是说过，要懂得变通，善于创新嘛。
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文义感慨道：有了这种开花弹，我军的火炮优势更大了。敌人即便躲在掩体后面，也逃不过爆炸的杀伤。
诸葛青云沉吟道：不过这种炮弹的制作成本应该不低吧？
确实，徐尔觉点头，开花弹需要精密铸造，还要灌装火药、安装引信，工序复杂。一发开花弹的成本大约是普通炮弹的五倍。
没关系，卢象升果断道，贵就贵点，关键时刻能救命。给我大批量生产，先造一千发出来储备着。
遵命！
方以智这时说道：公爷，学生倒是有个想法。开花弹威力虽大，但射程有限，而且必须用火炮发射。能否把这个原理用在手榴弹上？做成小型的开花弹，让士兵能用手投掷？
现在的手榴弹不就是吗？王文义疑惑道。
不一样，方以智解释道，现在的手榴弹是点燃引信后投出去，但引信时间不好控制。若是时间太长，敌人能捡起来扔回来；太短，又可能在手里爆炸。如果能改进引信的设计，让点火后有固定的延时，岂不更好？
徐尔觉眼睛一亮：方院长说得对！学生回去就研究，争取改进手榴弹的引信设计。
卢象升满意地点头：很好，你们继续研究。记住，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也是第一战斗力。我们能在这个时代脱颖而出，靠的就是技术优势。
下午，技术学院的另一个工坊。
这里是兵器制造车间，数十名工匠正在流水线上忙碌着。与几个月前相比，流水线已经扩大了一倍，工序也更加细化。
卢象升带着王文义等人视察生产情况。
负责流水线的工头迎上来报告：启禀公爷，经过这段时间的优化，来复枪的生产效率又提高了。现在日产量已经达到七十支，月产量超过两千支！
卢象升赞道，具体做了哪些改进？
回公爷，主要有三点，工头如数家珍，第一，将一些复杂工序进一步拆分，让每个工匠只负责最擅长的部分；第二，改进了一些工具，比如膛线刻刀，用更好的钢材制作，能用更久；第三，培训了更多工匠，现在流水线上有五十人同时作业。
很好，卢象升点头，不过本公今天来，还有一个新任务要交给你们。
公爷请吩咐！
卢象升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来复枪，说道：来复枪的威力和射程都很好，但有个问题。一旦敌人冲到近前，来不及装填子弹，士兵就只能用枪托当棍子打。这样太被动，也发挥不出来复枪的全部价值。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公的想法是，在枪口位置设计一个卡槽，可以安装刺刀。这样平时射击不受影响，需要肉搏时，装上刺刀，就变成了一杆长矛。枪刺合一，远近皆宜。
王文义眼睛一亮：公爷这个主意好！其实西洋的火枪就有配刺刀的，但都是用绳子绑在枪管上，很不牢固。若能设计专门的卡槽，确实更实用。
工头挠挠头：公爷，这个……学生才疏学浅，恐怕设计不出来。
无妨，卢象升笑道，让徐尔觉和小宝来研究，他们肯定有办法。
说曹操，曹操到。
徐尔觉和李小宝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到卢象升的话，徐尔觉说道：公爷，刺刀的事情学生已经在考虑了。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
哦？说说看。
徐尔觉让工匠拿来一把来复枪和一把刺刀，当场演示起来：您看，我们在枪口下方焊接一个金属套筒，套筒上开一道凹槽。刺刀柄部做一个凸起，插入套筒后旋转九十度，凸起就卡在凹槽里，非常牢固。需要取下刺刀时，反向旋转即可。
他边说边动手，很快就将刺刀安装在了来复枪上。刺刀长约一尺，呈三棱形，闪着寒光。
试试牢不牢，卢象升说。
徐尔觉将装好刺刀的来复枪递给一名壮硕的侍卫，让他用力刺向木桩。
侍卫抱着枪，狠狠刺了几下。刺刀深深扎进木桩，但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卢象升拍手叫好，就是这个设计！简单实用，而且不影响射击。徐先生，你真是奇才！
徐尔觉谦虚道：学生只是学以致用罢了。这种套筒式设计，其实借鉴了西洋刺刀的思路，但做了改进，更加牢固。
不管借鉴谁的，能用就是好的，卢象升大度地说，马上批量生产，给所有的来复枪都配上刺刀。另外，要训练士兵的刺杀技术。枪法和刀法结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遵命！王文义领命。
卢象升又说：还有，刺刀的设计要标准化，所有的来复枪都用同一个规格的套筒，所有的刺刀都是同一个规格。这样刺刀可以互换使用，维护起来也方便。
公爷英明，徐尔觉佩服道，标准化、模块化，这正是现代工业的精髓。学生明白了。
傍晚时分，护国府政务厅。
钱守道正在整理这个月的财政报表，脸上满是喜色。
公爷，他向卢象升汇报道，十二月份的收入统计出来了，总计六万两白银！其中护国府本地三万两，太原两万两，代州一万两。
不错，卢象升满意道，比上个月又多了八千两。
是啊，钱守道推了推眼镜，主要是年底商业活跃，加上代州纳入版图，税源增加了。更重要的是，护国银行的纸币流通量已经达到十五万两，商户们都愿意使用纸币交易，大大促进了商业发展。
他翻开账本，继续道：学生算了一下，全年总收入是六十八万两！比去年增长了十倍！
六十八万两……卢象升沉吟，这个数字，在整个大明也算是中上水平了。一个县的年收入能达到这个数，已经很不容易。
诸葛青云在一旁说道：不过公爷，支出也在增加。三个师的军队，每月军饷、粮草、装备加起来要四万两。再加上各项建设、学校、医疗，每月支出至少五万两。
卢象升点头，量入为出，才能长久。不过明年我们要扩军，支出还会增加。所以必须继续发展经济，增加收入。
钱守道说：公爷，学生有个好消息。护国银行分行昨日在代州开业，首日吸收存款八千两。而且代州的百姓对纸币接受度很高，毕竟他们看到太原和护国府用纸币用得好好的。
很好，卢象升赞道，金融是现代经济的血液。银行越多，纸币流通越广，我们的经济就越活跃。不过要注意风险控制，确保银行有足够的白银储备，不能滥发纸币。
学生明白，钱守道郑重道，学生一直坚持纸币发行量不超过白银储备的两倍。现在银行总储备二十五万两白银，纸币流通量十五万两，还很安全。
嗯，继续保持，卢象升叮嘱道。
正说话间，傅青主匆匆进来：公爷，刚收到消息。我们派往蒙古的商队回来了，王老爷子带回来了一千匹马！
什么？卢象升大喜，这么快？而且一次就是一千匹！
是的，傅青主也很兴奋，那个图鲁格很爽快，我们的茶叶、布匹、铁锅他全要了，一共价值三万两的货物，换了一千匹马，平均三十两一匹。虽然比中原的马贵，但这些都是蒙古马，能当战马用。
王文义激动道：太好了！有了这一千匹马，我们的骑兵营就能真正成军了！
卢象升沉吟片刻：这个图鲁格看来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传令下去，继续和他保持贸易往来。以后每个月都派商队去，多多益善。我们的目标是至少五千匹战马！
遵命！
夜幕降临，卢象升站在府衙的高台上，俯瞰整个护国府。
万家灯火，炊烟袅袅。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里热闹非凡。远处，技术学院的工坊里还亮着灯光，工匠们还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王婉清走上来，为他披上一件大氅：夫君，天冷了，小心着凉。
无妨，卢象升握住她的手，婉清，你看这座城，是不是比一年前繁华多了？
是啊，王婉清温柔地笑道，一年前，护国府只是个小镇，百姓不过两三万。现在已经发展成一座大城，人口近十万，商贾云集，百业兴旺。这都是夫君的功劳。
不止是我的功劳，卢象升摇头，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徐尔觉、李小宝他们搞技术创新，钱守道管理财政，王文义练兵备战，青云统筹全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今天技术上的突破，让我看到了希望。火炮射程增加到一千五百米，开花弹威力惊人，来复枪配上了刺刀。这些技术优势，就是我们立足乱世的本钱。
夫君，王婉清忽然问，你说，我们真的能一统天下吗？
卢象升沉默片刻，转头看着妻子：婉清，说实话，一统天下谈何容易。清军有十几万精锐骑兵，李自成号称百万大军。而我们，不过三万多人。
可是夫君不是说，技术优势能弥补人数劣势吗？
能，但不够，卢象升坦诚道，光有技术还不够，还要有人才、有粮草、有民心。不过……
他笑了：我有信心。因为我们走的是正道，做的是正事。我们不像李自成那样烧杀抢掠，也不像清军那样残暴压迫。我们真心实意地为百姓谋福利，推行新政，发展经济，普及教育。这样的政权，才有生命力，才能长久。
王婉清依偎在他怀里：妾身相信夫君，一定能成就大业。
卢象升拥着妻子，目光望向远方，明年三月，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到那时，我们会让天下人看到，护国府不是偏安一隅的小势力，而是真正有能力逐鹿中原的新兴力量！
寒风呼啸，但他的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技术突破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
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同一时刻，技术学院的宿舍里。
李小宝正在灯下画图纸，旁边放着半块冷馒头。
徐尔觉推门进来：小宝，还没睡？
徐先生，李小宝抬起头，我在想，能不能把开花弹做得更小一些，让步兵也能用？
徐尔觉笑了：你这孩子，脑子里成天想着这些。不过你的想法确实有价值，明天我们一起研究。现在先睡觉吧，身体要紧。
好的，徐先生。
熄灯后，李小宝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
他想起公爷今天握着他的手说的话：小宝，你虽然年幼，但将来一定能成为大才。护国府的未来，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更加努力，为公爷，为护国府，创造出更多更好的武器！
让护国府的敌人，都闻风丧胆！
让护国府的将士，所向披靡！
窗外，繁星点点，仿佛在见证着一个孩子的誓言。
这个冬天，技术的种子已经播下。
明年春天，它们将会开花结果，震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