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干的时候,东宫的铜鹤摆件上还凝着层薄霜。
沈一正用软布擦着昨夜染了血的金环,指腹碾过环内侧刻着“辞”字的机关,毒针弹出来的轻响被殿外侍卫的通报声盖了过去。
“殿下,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到了。”
侍卫的声音带着寒气,刚说完,沈星辞的寝帐就被猛地掀开。
太子穿着黑色常服斜靠在床边,头发里还缠着没松开的玉冠绳,指节捏着张明黄色的赐婚圣旨,纸边被攥出了深深的褶子。
“皇后倒是着急。”
沈星辞的金环在指间转得飞快,环身撞在圣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刚处理完李福全,就想着给本宫塞人了。”
他忽然抬眼,目光扫过沈一敞开的衣襟——那是昨夜寒毒发作时,被他无意识抓出的红痕,这会儿在晨光里看着,特别像没褪的吻印。
沈一的喉结动了动,正想系紧衣服上的盘扣,手腕却被对方攥住了。
沈星辞的指腹带着龙涎香的冷味,顺着他锁骨上的月牙疤往下滑,滑到第三根肋骨处忽然用力一掐:“等会儿长乐郡主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骨节被捏得发痛,沈一耳后的朱砂痣却先一步热了起来。
他低头看太子发白的指尖,想起昨夜被子里的温度,喉咙里低低地应了声“嗯”,尾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别抖。”
沈星辞忽然凑近,金环的刻痕擦过他的下巴,声音压得像悄悄话,“暗卫营的规矩忘了?演戏就要演全套。”
他用指尖挑开沈一的衣襟,把那道红痕扯得更显眼了些,眼尾的笑意里带着算计的冷光,“尤其是在她的侍女面前。”
通报声再次响起时,沈星辞已经躺回床上,被子被他踹到了脚边,露出黑色寝衣下的一截腰。
沈一刚按他的吩咐松开了半枚盘扣,就被猛地拽进了床榻间,太子的膝盖抵着他的腰侧,力道带着不容反抗的意思:“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门帘被掀开的瞬间,沈一正好“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衣襟滑到了肩头,那道红痕在晨光里红得刺眼。
长乐郡主提着裙摆的手猛地收紧,裙摆上绣的缠枝莲被捏得变了形,她身后的侍女青禾猛地捂住嘴,目光锐利,落在沈一敞开的领口。
“太子殿下……”
郡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死死盯着沈一耳后的朱砂痣,那形状竟然和兵书上太子批注的墨迹重合,“这位是……”
沈星辞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金环从枕头边滚到沈一脚边,环身的“辞”字在光线下闪着冷光:“本宫的人,怎么?郡主有意见?”
他忽然勾住沈一的手腕往床上带,指尖故意在对方腰侧掐了一把,“还愣着干什么?替本宫系好腰带。”
沈一的指尖碰到太子玉带时猛地一颤。
被子底下的膝盖还抵着他的后腰,那力道带着隐秘的警告。
他低头系结的时候,青禾的目光扫过他的腰间——那里别着的金环,环身刻着的暗纹,和三皇子府失窃的兵符竟然有七分像。
“放肆!”
郡主终于找回了声音,鬓边的珠钗因为愤怒晃得厉害,“他不过是个贱籍暗卫,怎么能……”
“贱籍?”
沈星辞忽然笑出声,金环被他抛到半空又接住,“郡主可知,昨夜是谁替本宫暖的床?”
他的目光落在沈一发红的耳尖,忽然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往自己这边转,“还是说,郡主觉得,本宫的人,配不上你?”
沈一的后颈绷得像根拉满的弓。
青禾的视线已经移到了他的袖口,那里绣着暗卫营的编号,针脚却比制式的密了三针——那是太子私卫的标记,也是三皇子府一直在追查的“内鬼”特征。
他按沈星辞教的那样垂下眼皮,睫毛扫过太子的指节,带出点故意装出来的暧昧。
“殿下说笑了。”
郡主勉强挤出个笑,指尖绞着帕子上的玉坠,“臣女只是觉得,宫规……”
“宫规?”
沈星辞忽然站起来,金环撞在沈一的腰间发出脆响,“本宫就是规矩。”
他拽着沈一往殿外走,经过郡主身边时,故意让沈一的肩头撞在对方胳膊弯里,“带他去梳洗,用本宫的熏香。”
青禾的目光紧紧锁在沈一背上,直到那道黑色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她才凑到郡主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小姐,那暗卫的编号有问题,还有他耳后那痣……”
沈一被按在梳妆镜前时,沈星辞正用金环挑开熏香炉的盖子,龙涎香混着茉莉香飘出来,烫得他耳尖更红了。
太子的指尖沾着胭脂,忽然往他颈侧一抹,那点红色在肤色映衬下,特别像昨夜没褪的印记。
“记住这个位置。”
沈星辞的指腹碾过那抹胭脂,金环的凉意透过皮肉渗进来,“等会儿宴会上,别给本宫露馅。”
他忽然掐住沈一的腰,“尤其是在青禾面前。”
铜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沈一的目光落在镜角那枚暗卫营的令牌上——那是昨夜沈星辞塞给他的,编号被磨掉重刻了,正好和三皇子府追查的“内鬼”对上。
他忽然想起档案室那幅画像,画中少年耳后的朱砂痣,也被点了这样一抹胭脂。
宴会设在御花园的暖阁,炭火盆烧得很旺,映得郡主鬓边的珍珠泛着暖光。
沈一站在沈星辞身后时,青禾的目光立刻粘了过来,尤其是在他转身添酒的瞬间,那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金环,像是在确认什么。
“听说沈侍卫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青禾忽然提着酒壶走过来,壶嘴故意往沈一手上倒,酒液溅在他的袖口,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瞧这料子,怕是比宫里的公公穿的还好呢。”
沈一的指尖攥紧金环,环内侧的毒针差点弹出来。
他按沈星辞教的那样垂下眼,声音压得很低:“不敢当。”
袖口的水渍下,编号的针脚正被泡得发胀,像要自己跳出来认罪似的。
郡主忽然笑了,珠钗上的流苏扫过沈星辞的杯沿:“殿下真是好眼光,连暗卫都养得这般……”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太子的金环撞杯声打断了。
“郡主若是喜欢,不如本宫送你几个?”
沈星辞的指尖划过沈一的后颈,在朱砂痣上轻轻一点,“不过这个,可不行。”
他忽然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沈一的手背上,烫得对方猛地缩回手。
青禾的眼睛亮了起来,透着探究的锐光。
她看见沈一缩手时,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那里有圈很淡的红痕——是常年戴镣铐留下的印记,和暗卫营死牢里的刑具吻合。
更重要的是,那红痕的形状,和三皇子府密档里记载的“赵珩”旧伤,一模一样。
宴席散了的时候,沈一跟着沈星辞回东宫,经过假山后面的巷子时,忽然被拽进了阴影里。
青禾的短刀抵着他的咽喉,声音像淬了冰:“说!你是不是赵珩?”
刀刃的寒光映在沈一的瞳孔里,他却忽然笑了,金环从袖中滑出,精准地敲在对方的腕骨上。
“姑娘认错人了。”
沈一的声音冷得像暗卫营的冰牢,金环的刻痕已经抵住青禾的脉门,“暗卫沈一,编号739。”
他故意报出这个数字,那是沈星辞昨夜用金环在他掌心刻下的,和赵珩的真实编号只差一位。
青禾的短刀抖了抖,目光落在他耳后的朱砂痣上,那里的胭脂已经被汗水冲得淡了,露出原本的血色。
她忽然冷笑一声,收回短刀躲进了阴影里:“但愿如此。”
沈一转身时,撞进了沈星辞的怀里。
太子的金环正抵着他的后腰,那里还留着早上被掐出的红痕。
“演得不错。”
沈星辞的声音里带着酒气,指尖擦过他颈侧的胭脂,“尤其是那声‘不敢当’,够卑贱。”
沈一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自己差点被认出来。
他看着太子指尖的胭脂,忽然想起档案室那幅画像的落款,金线绣的“辰”字边缘,也沾着这样一抹红色。
回到东宫时,沈一脱了衣服躺下,才发现枕头下多了块玉佩,上面刻着的“辰”字,和画像落款一模一样。
他攥着玉佩贴在胸口,耳后的朱砂痣烫得厉害。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沈一敞开的衣襟上,那里的红痕与胭脂印叠在一起,像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而陷阱深处,两枚金环正轻轻颤动,环内侧的“辞”字与“辰”字,在月光里慢慢重合,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赵”字。
青禾回到郡主府时,把密信塞进了竹筒。信上画着枚金环,环内侧标着个小小的“739”,旁边批注着:【疑似赵珩,东宫胭脂陷阱待查】。
竹筒被放飞的瞬间,掠过东宫的琉璃瓦,惊起了几只夜鸟,它们的影子投在沈一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