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的心微微一紧，看向他。
沈星辞也转过头，目光平静而深邃地看着他：“家族破产，父亲重病，债务缠身……这些是事实，很残酷，我无法轻飘飘地说它们不重要。但是江辰，这并不代表你的人生就完了，更不代表你这个人就失去了价值。”
他的话语直接而有力，敲打在江辰心上。
“你过去是江家少爷，那个身份给了你光环，也给了你束缚。现在光环没了，束缚也没了。某种意义上，你自由了。”
沈星辞顿了顿，“你现在是谁，未来成为谁，只取决于你自己，而不再是‘江家少爷’这个标签。”
江辰怔住了。
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周围的人，要么是同情怜悯，要么是落井下石，要么是像周明轩那样尽力帮忙却也不知从何安慰。
只有沈星辞，如此冷静甚至冷酷地，撕开血淋淋的现实，却又在里面指出了一条充满力量的道路。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江辰的声音带着苦涩，“除了花钱和享受，我好像没学过什么真正能安身立命的本事。”
“谁说的？”沈星辞挑眉。
“你昨天整理数据的速度和逻辑，远超我公司里任何一个老员工。你那份产品分析报告里提出的建议，精准且有前瞻性。
你对商业的敏感度和学习能力，是你过去二十四年环境熏陶下，刻进骨子里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会因为家族破产就消失。”
他向前一步，更近地看着江辰的眼睛，语气笃定：“江辰，你是一块蒙尘的璞玉，只是你自己还没发现。破产打碎了你过去赖以生存的温床，却也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看清自己真正的能力和价值所在。”
山风猎猎，吹得江辰眼眶发酸。
原来……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原来……他还有价值？
“跌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躺在泥里不肯起来。”
沈星辞的声音放缓了些，“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重新开始。债务可以慢慢还，父亲的病可以尽力治，而你自己，完全有能力重新站起来，甚至站得比过去更高。”
他看着江辰微微泛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色密语’就是你的新起点，也是你的战场。在这里，没人会在意你过去是谁，他们只会看你现在能做什么，未来能成为什么。而我会给你提供战场，也会教你如何打仗。但我不会扶着你走，路，得你自己一步步踩实了。”
这一刻，站在山顶，迎着风，听着沈星辞这番近乎“洗脑”却又无比真诚的鼓励，江辰感觉内心深处某个冰冻的角落，开始悄然融化。
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他望着沈星辞，这个时而恶劣戏弄他，时而又像人生导师般点醒他的男人，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无比复杂，也无比高大。
“沈总……”他开口，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
谢谢您的收留，谢谢您的“捉弄”，谢谢您带我来这里，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沈星辞看着他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彩，嘴角满意地勾起：“光说谢谢可不够。拿出行动来证明，我看人的眼光没错。”
“我会的！”江辰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份之前没有的坚定。
在山顶又停留了一会儿，两人便下山了。
回程的路上，江辰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甚至开始主动问起公司一些业务上的细节。
沈星辞也耐心解答，言语间不时提点他几句。
江辰发现，当抛开那些羞耻和尴尬，纯粹以学习和工作的态度与沈星辞交流时，这个男人展现出的博学、睿智和商业远见，简直令人折服。
他就像一个宝藏，越挖掘，越能发现其深邃和价值。
回到市区，沈星辞将车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男装店门口。
“下车。”沈星辞解开安全带。
“来这里干什么？”江辰疑惑。
“给你买几身像样的衣服。”沈星辞说得理所当然，“作为我的助理，总穿着几十块的衬衫像什么话？影响公司形象。”
江辰的脸腾地红了，是窘迫的：“我……我不能让您破费……”
“算公司福利，提前预支你的奖金。”沈星辞打断他，率先下了车。
江辰只好跟进去。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沈星辞显然对这里很熟，直接报了几个品牌和江辰的尺码，让店员拿来当季新款。
他亲自为江辰挑选，从衬衫、西裤到休闲外套，眼光毒辣，挑出的衣服既符合江辰的气质，又比他过去那些奢侈大牌多了几分内敛和品味。
“去试试。”沈星辞将一套搭配好的衣服塞给江辰。
江辰抱着质地精良的衣物，走进试衣间。
当他脱下那件浅蓝色条纹衬衫，露出白皙精瘦的上身时，镜子里的自己，腰间那抹黑色的蕾丝边缘赫然映入眼帘。
他的脸颊瞬间爆红。
当他换上新衣服走出来时，连店员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剪裁合体的浅灰色休闲西装外套，内搭白色棉质衬衫，下身是修身的深色长裤，将江辰高挑清瘦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既保留了那份清俊贵气，又多了几分干练和朝气。
沈星辞抱着手臂打量着他，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不错，人靠衣装。”
江辰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些恍惚。
这几个月，他几乎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此刻，穿上得体的衣服，他似乎找回了一丝过去的影子，却又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爷，眼神里多了些沉淀的东西。
“就这几套，包起来。”沈星辞对店员说，干脆利落。
“沈总，太多了，而且太贵了……”江辰看着那堆价格不菲的衣服，急忙阻止。
“我说了，算公司福利。”沈星辞拿出卡递给店员，然后转头看向江辰，凤眸微眯，带着点戏谑，“还是说，你更喜欢穿我‘亲自挑选’的那件‘贴身衣物’？”
江辰的脸瞬间爆红，所有推辞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星辞刷卡买单。
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服装店，江辰心情复杂。
一方面觉得受之有愧，另一方面，心底又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沈星辞将他送回公寓楼下。
“明天准时上班。”沈星辞看着他，语气恢复了老板的常态，“把今天我给你说的那些话，好好消化一下。”
“我会的，沈总。”江辰认真点头，“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
沈星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驱车离开。
江辰站在楼下，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不见，才转身上楼。
回到那个狭小的公寓，他看着手里那些昂贵的衣物，又想起今天在山顶沈星辞对他说的那番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打开衣柜，将新衣服小心地挂好。
目光触及底层那个金属盒时，他的脸颊依旧会发热，但奇怪的是，那种强烈的羞耻和抗拒感，似乎真的减弱了些。
这个发现让他心惊，也让他对沈星辞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那个男人，似乎总能用他独特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