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蛊神……恭请二位……入我腹中!”
占据了“萧寒”躯壳的千蛊夫人核心——那自称为“噬忆蛊神”的存在,发出了愉悦而贪婪的宣告。它胸口那由无数七彩蛊虫构成的“心脏”蓬勃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目标直指近在咫尺的江眠和被蛊虫缠住的云澈!
江眠距离最近,感受也最为清晰。她感觉自己不仅仅是能量在被抽取,连带着记忆、情感、甚至构成“自我”的意识碎片,都开始松动,如同沙堡般向着那混沌的万花筒眼眸和跳动的蛊心流去!
那些与萧寒(无论是真是假)相处的片段,吞噬“根源”碎片时的痛苦与狂喜,对组织、对判官、对一切阻碍她之物的滔天恨意……这些构成她疯狂执念的基石,正在被动摇!
“休想……拿走江眠的东西!”江眠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左眼的数据流疯狂刷屏,试图分析对抗这种诡异的灵魂汲取,右眼的猩红嘴唇几乎要咧到耳根,爆发出更加浓烈的、混杂着“观测”之力的污秽影蚀!纸嫁衣上的符文光芒大盛,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抵御着那股吸力。
她不能失去这些!失去了这些,她还是江眠吗?她还凭什么去抓住萧寒,去毁灭那些玩弄她的存在?!
云澈的情况同样不妙。白色净火在蛊神本尊现身後,威力似乎大打折扣,玉铃的清音也被那混沌万花筒眼眸散发的无形力场扭曲、消弭。他周身的护体光华明灭不定,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在全力抵抗着灵魂层面的侵蚀。他看向“萧寒”那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眼中首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凝重。
“蛊神……你挣脱封印,吞噬‘无心容器’,必遭天谴!”云澈咬牙喝道,试图用言语干扰。
“天谴?”“萧寒”发出嗤笑,那声音重叠着千蛊夫人的妩媚与一种更加古老的漠然,“妾身即是‘天’,妾身的食欲,便是‘谴’!守墓人一脉看守此地千年,不过是为妾身保管这具上好的皮囊和……今日这顿美餐!”
它话音未落,整个溶洞的形态开始发生剧变!
四周墙壁上那些原本暗青色的、孕育噬忆蛊的苔藓,如同活物般剥落、汇聚,与地面黑色的淤泥池融合,迅速构建出桌椅、盘盏、甚至其他宾客的模糊轮廓!整个溶洞,正在向着一个巨大、诡异、充满非人欢宴气氛的“餐厅”转变!
而那些由苔藓和淤泥构成的“宾客”身上,开始浮现出模糊的五官,那些五官扭曲,带着极致的痛苦和贪婪,发出无声的嘶嚎与咀嚼声——它们是被噬忆蛊吞噬后残留的、永恒受苦的灵魂印记!
“来,入席吧!”蛊神操控着“萧寒”的身体,优雅地(尽管动作还有些僵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那两个刚刚由淤泥和骸骨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恶臭的座位,“让妾身好好‘品尝’二位的……过往与未来。”
更强的吸力传来!江眠感觉自己的纸嫁衣开始出现崩解的迹象,构成身体的符文裂痕扩大,那暗红核心的跳动也变得紊乱。云澈的琉璃灯焰再次缩小,嘴角溢出了一丝金色的血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啧,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啊。”一个略带戏谑、却又冰冷无比的声音,突兀地在溶洞入口处响起。
紧接着,一道纯白、冰冷、带着绝对“净化”意味的光柱,如同天罚之剑,精准无比地轰击在蛊神(萧寒躯体)与江眠、云澈之间的位置!
“轰——!”
光柱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人,但其蕴含的、超越此世规则的“秩序”力量,强行中断了蛊神的灵魂汲取,并将那正在成型的“宴厅”瞬间蒸发了一大片!
白光散去,露出了来人的身影。
依旧是那身纯白修身制服,金色肩章绶带一丝不苟,面容完美得不似真人,蓝宝石般的眼眸冰冷无情——正是去而复返的“净化者”执行官,光裔!
他手中握着那柄数据流长剑,剑尖垂地,目光淡漠地扫过场中一片狼藉的景象,最后定格在胸口跳动着蛊心、眼神混沌的“萧寒”身上。
“维度寄生型异常生命体,编号K-734,‘噬忆蛊群集体意识’……威胁等级上调至‘界域侵蚀级’。”光裔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宣读一份报告,“检测到高价值‘容器载体’已被深度污染。执行第二预案:载体回收,异常……抹除。”
他的出现,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目标,让原本绝望的局势,再次增添了巨大的变数!
蛊神操控着“萧寒”的脸,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愤怒和兴趣的表情:“又一个……散发着‘门外’味道的虫子……你的‘记忆’,闻起来很……独特。”
它似乎对光裔的力量性质很感兴趣。
江眠趁着吸力中断的瞬间,猛地向后飞退,纸嫁衣残破,气息紊乱,但那双异色瞳孔中的疯狂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光裔!这个打断她“进食”萧寒、又在她与判官交手时出现要“收容”她的家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但此刻,蛊神是更大的威胁,而且……光裔的目标似乎也是“萧寒”的载体?
云澈也得以喘息,他看向光裔,眼神复杂,既有对“净化者”力量的忌惮,也有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守墓人与这些“门外”来客,似乎并非完全敌对。
“净化者,这蛊神已与‘无心郎’容器初步融合,强行抹除可能会伤及载体本源!”云澈快速说道,试图引导光裔的行动。
光裔瞥了云澈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蛊神身上。数据流长剑缓缓抬起,指向“萧寒”胸口的蛊心。
“分离程序,启动。”
无数细小的、纯白色的数据流符文从剑尖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锁链,射向蛊心!这些符文似乎对蛊虫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所过之处,构成蛊心的七彩蛊虫发出尖锐的嘶鸣,变得焦躁不安!
“妄想!”蛊神怒喝,“萧寒”的双手猛地抬起,十指指尖迸射出无数道七彩丝线,细看之下,那是由无数微小的蛊虫首尾相连构成!丝线缠绕向白色的数据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试图将其污染、瓦解!
同时,溶洞内那些由苔藓和淤泥构成的“宾客”们,如同接收到命令,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地扑向光裔!它们本身就是噬忆蛊的衍生物,带着强烈的灵魂污染特性!
光裔面色不变,另一只手凭空一划,一道纯白的光幕出现在身前,将所有扑来的“宾客”阻挡在外。光幕与“宾客”接触,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痛苦的灵魂印记在白光中扭曲、消散。
战斗在光裔与蛊神之间爆发,层次远超之前江眠和云澈的级别。能量的对撞使得整个溶洞地动山摇,顶部的骨骸和苔蓝簌簌落下。
江眠退到角落,一边竭力修复着纸嫁衣和身体的损伤,一边冷眼旁观。她的脑子在飞速转动。
光裔要回收“容器”,抹除蛊神。
蛊神要吞噬她和云澈,彻底占据容器。
云澈似乎想保全“萧寒”载体的完整性。
而她江眠……她要的是什么?
是那个被蛊神占据的躯壳吗?不。那只是一个空壳,一个被污染的、恶心的东西。
那她拼死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确认。
确认萧寒是否真的……彻底不在了。
确认她那份扭曲的、被引导的、却也真实无比的执念,最终应该指向何方。
现在,她似乎“确认”了。萧寒,那个她认识的萧寒,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或者早已在某个环节被替换、被吞噬。眼前的,不过是披着他皮囊的怪物,以及更多觊觎这皮囊的怪物。
一种极致的空虚和暴戾,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蔓延。
既然得不到,既然一切都是虚假……
那就……全都毁掉吧!
连同这个被蛊神寄生的躯壳,连同这个多管闲事的净化者,连同这个看似悲天悯人却同样藏着秘密的守墓人,连同这个肮脏的、充满欺骗的世界!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她注意到,光裔的白色数据锁链与蛊神的七彩蛊虫丝线正在僵持,彼此侵蚀。而溶洞中央,那原本悬浮水晶棺椁的黑色淤泥池,因为失去了核心(蛊神核心已进入萧寒躯体),此刻只剩下精纯的、未被完全吸收的庞大影蚀能量和……无数被噬忆蛊吞噬后残留的、混乱的灵魂碎片!
那里,是一个未被完全掌控的、极度不稳定的能量源!
江眠的右眼,那猩红的嘴唇,勾起一个无比邪异、无比决绝的弧度。
她不再修复身体,反而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暗红色的核心能量,疯狂地注入脚下残破的阴影渊沼!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不是攻击光裔,也不是攻击蛊神,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翻滚着黑暗与混乱灵魂的淤泥池!
“既然都想要……那就都别要了!”
在光裔和蛊神惊愕的目光中,在云澈难以置信的呼喊声中,江眠的身影彻底没入了那粘稠、污秽的黑色淤泥之中!
“轰隆隆——!!”
整个溶洞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不是能量的外放,而是……向内塌陷!
以淤泥池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骤然形成!漩涡中,混杂着江眠疯狂的意志、精纯的影蚀、无数混乱的灵魂碎片、以及……被强行卷入的、光裔的部分数据锁链和蛊神的七彩蛊虫丝线!
这个漩涡,成了一个失控的、包容了多种极端力量的……混沌反应炉!
“不!我的容器!”蛊神发出惊恐的尖叫,它感觉到自己与那具躯体的联系正在被混沌力量干扰、切断!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混沌能量反应!威胁等级无法估量!”光裔的系统中也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他试图稳定空间,但那混沌漩涡的吸力太过恐怖!
云澈撑起最后的护盾,脸色惨白地看着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喃喃自语:“疯了……她彻底疯了……”
而在那混沌漩涡的最中心,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江眠的意识并未完全湮灭。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被无数只手撕扯,记忆、情感、力量都在崩解。但同时,她也“看”到了许多东西——那些被噬忆蛊吞噬的灵魂碎片中,包含着零星的、关于黑水镇、关于潘娜西亚、关于“门”、关于……萧寒的真实信息!
她看到了一个与萧寒长得一模一样,但眼神更加沧桑冰冷的男人,站在一扇巨大的、扭曲的光门前……
她看到了判官对着这个冰冷版“萧寒”恭敬地行礼,称呼他为“博士”……
她看到了自己躺在实验台上,那个冰冷版“萧寒”正在记录数据,眼神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研究的狂热……
她看到了……无数个类似的“容器”,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被制造、被使用、被废弃……
一个冰冷彻骨的真相,如同最后的拼图,在她即将彻底疯狂的意识中,缓缓拼凑成型。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萧寒。
他,或者说“他们”,都只是……量产的“容器”之一。
所谓的深情,所谓的背叛,所谓的死亡与复活……都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为了测试“钥匙”性能的……大型实验!
而她江眠,所谓的“钥匙”,也不过是这场实验中,一个比较特殊的……耗材。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极致的愤怒、荒谬和绝望,化作了最后一声无声的狂笑,回荡在混沌的漩涡之中。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漩涡缓缓平息。
溶洞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残破的景象和三个(或者说两个半?)立场各异、却同样狼狈、同样震惊的存在。
光裔看着那平息后空空如也的淤泥池,以及那具胸口蛊心光芒黯淡、眼神重新变得空洞的“萧寒”躯体,眉头紧锁。
蛊神的气息衰弱了大半,它对容器的控制力大幅下降,惊疑不定地感知着周围。
云澈则是一脸悲悯和沉重,他感觉不到江眠的任何气息了。
就在这时,那具“萧寒”的躯体,胸口原本跳动蛊心的黑暗漩涡处,一点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轻轻闪烁了一下。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令所有存在都感到心悸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念,如同诅咒般,传入他们的感知:
“实验……还没结束……”
“演员们……”
“我们……下一场……再见……”
紧接着,那点暗红光芒彻底熄灭,“萧寒”的躯体彻底失去了所有活性,如同一个被玩坏的木偶,软软地倒在地上。
溶洞中,只剩下那诡异的童谣,仿佛在为这场荒诞的蛊宴,做着最后的注脚:
“蛊宴散,宾客亡,新娘投炉殉情郎?”
“郎君倒地身已冷,方知戏本……才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