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蔽空,舳舻千里。大明水陆大军沿江而下,直扑鄱阳湖。朱标立于徐达的旗舰“破浪”号的船头,江风猎猎,吹动他玄色的披风。两岸景物飞速后退,但他的心情却无暇欣赏这江景,只有一片紧绷的肃杀。
军报如雪片般飞来。敌军的先锋,陈友谅旧部悍将张定边,已率精锐水师突破了外围一些零散抵抗,其兵锋直指鄱阳湖西岸的重镇——洪都!
洪都,乃赣江与鄱阳湖交汇之咽喉,城池坚固,若能守住,便可扼住敌军深入鄱阳湖乃至威胁应天的通道。若失守,则湖口门户大开,局势将极为被动。
“报——!大将军,洪都守将朱文正遣使求援!张定边猛攻洪都已有五日,城池多处破损,伤亡惨重,恐难久持!”一名斥候乘快船追上旗舰,带来了最新的紧急军情。
朱文正,是朱元璋的侄子,骁勇善战,但性格刚烈。他以不足三万兵力,面对张定边十万大军的日夜猛攻,能坚守五日,已属不易。
旗舰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地图上,洪都如同一个孤悬的钉子,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大将军,洪都危在旦夕,必须立刻分兵救援!若洪都有失,我军将极为被动!”一员将领急声道。
“不可!”另一员水师将领反对,“我军主力若分兵救援洪都,则正面湖口防线必然薄弱。敌军主力尚未完全展开,若此时我分兵,被其窥破虚实,集中力量猛攻湖口,则大势去矣!洪都…只能希望朱将军再多坚守几日!”
“几日?眼看就要城破人亡了!那是数万将士和满城百姓!”主张救援的将领怒道。
双方争执不下。徐达盯着地图,眉头紧锁。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救,可能被敌军牵制,导致全局崩坏;不救,则眼睁睁看着洪都陷落,牺牲数万忠勇,并失去战略要地。
朱标一直在旁静静听着,脑海中飞快地权衡。他想起北伐途中,父皇关于取舍的教诲,想起百眼泉之战时对全局的把握。他走到地图前,指向洪都周边。
“徐帅,诸位将军。洪都要救,但如何救,需讲求策略。”朱标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直接派大军前往,确如这位将军所言,可能正中敌军下怀。但若坐视不理,亦非良策。”
他的手指在洪都附近的几处水域点了点:“可否派出一支精锐水师,不必太多,但需迅捷敢战,不直接驶向洪都码头与敌军硬拼,而是利用鄱阳湖港汊纵横之利,迂回至洪都侧翼或敌后,以弓弩火器袭扰敌军围城部队,焚烧其攻城器械,甚至尝试截断其部分粮道。此举一则可减轻洪都正面压力,二则可迷惑敌军,使其不知我军虚实,不敢全力攻城,三则…可向洪都守军传递我军已至、并未放弃他们的信号,激励其坚守之志!”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主力舰队加速前进,在湖口一带摆开决战态势,吸引敌军主力注意。若张定边因后方受扰而分兵,则我可寻机在湖口与其决战;若其不顾后方,全力攻城,则我袭扰部队可加大力度,甚至尝试与洪都守军里应外合。”
这个方案,并非简单的救或不救,而是将救援与整个战略布局结合起来,虚实相间,攻守兼备。
徐达眼中精光一闪,仔细打量着地图,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桌子:“殿下此策甚妙!就这么办!廖永忠!”
“末将在!”一员身材精干、面色黝黑的水师将领出列。
“着你率‘飞蛟’、‘快蟹’等五十艘快船,携引火之物及强弓劲弩,即刻出发,绕行康郎山水域,袭扰张定边围城部队后方!记住,一击即走,不可恋战,以骚扰、迟滞、鼓舞士气为主!”
“得令!”廖永忠抱拳,转身大步离去,甲胄铿锵。
徐达又看向朱标,目光中带着赞许:“殿下临机献策,老臣佩服。如此,洪都之围或可暂缓,我军亦可争取时间,在湖口完成部署。”
朱标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洪都能否守住,湖口决战又将如何,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