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在野狐岭上,驱散了弥漫的血腥气。明军正在打扫战场,收敛阵亡将士的遗体,救治伤员。军医们忙碌地在各营帐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和血腥混合的奇特气味。朱标走过一处临时搭建的伤兵营,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声,不由得停下脚步。他掀开帐帘,看见十几个伤员躺在草席上,有的断了手臂,有的伤了腿脚,但没有人哭喊。一个年轻的军医正在为一名士兵取出肩头的箭头,那士兵咬着一根木棍,额头上全是冷汗。
朱标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他亲自为几个重伤员喂药,查看阵亡将士的名册。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家庭。当他看到一个名叫陈小二的士兵名字时,手指微微颤抖——这个士兵昨天还为他挡过一箭。他记得陈小二说过,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就指望他退伍回去奉养。传令兵,朱标唤来随从,查查这个陈小二的籍贯,派人送一百两抚恤银去他家里,就说...就说他为国捐躯,死得光荣。
殿下,统计出来了。徐达呈上战报,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也难掩疲惫,此战歼敌四万三千,俘获六千。缴获战马两万匹,兵器甲仗无数。王保保的帅旗也被我军缴获。朱标注意到徐达的左臂有些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受了伤。徐将军先去包扎伤口吧,这些事稍后再议不迟。徐达却摇摇头:殿下,军情紧急。王保保虽败,但漠北各部正在集结...
朱标默默接过战报,良久才道:我军伤亡多少?
阵亡五千七百余人,重伤两千,轻伤...徐达的声音低了下去,轻伤约三千人,其中近半可能终身残疾。
近万人的伤亡,这个数字沉甸甸地压在朱标心头。他走到一处新坟前,这里埋葬着那个为他挡箭的亲兵。墓碑上只简单刻着大明忠烈四个字,连名字都没有。朱标蹲下身,亲手将一束野花放在墓前。这时,他注意到旁边一座新坟前,有个小兵正在低声哭泣。朱标走过去,发现那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你哭什么?少年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稚气:他是俺同乡,说好打完仗一起回家娶媳妇的...朱标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坟前:告诉他的名字,我会让人在金陵忠烈祠为他立牌位。
厚恤阵亡将士家属,子女由官府抚养至成年。朱标沉声道,重伤员退役后,每月发放抚恤银。在金陵建忠烈祠,供奉所有阵亡将士的牌位。
殿下仁德。徐达躬身道,只是这笔开支...
再大的开支也要办。朱标斩钉截铁,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若是连阵亡将士的家小都安置不好,将来还有谁愿意为国效死?他望向远处正在收殓遗体的士兵们,声音低沉:这些将士把性命都交给了我们,我们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这时,李文忠押着一个俘虏过来:殿下,抓到个北元千户,他说有要事禀报。
那千户跪在地上,用生硬的汉语说:王保保...逃往漠北了。他说...要联合瓦剌报仇。已经在召集各部会盟...
朱标眉头微皱。王保保不死,北疆难安。但明军经此一战,也需要休整。许多士兵的铠甲兵器都需要更换,粮草也需要补充。他注意到这个千户虽然被俘,眼神却依然桀骜,显然是个硬骨头。带他下去好生看管,别为难他。朱标对李文忠说,这样的人,或许日后有用。
传令,大军在此休整十日。同时派斥候继续追踪王保保下落。他转身对徐达说,让兵部立即调拨新的装备过来。特别是火铳和箭矢,消耗太大。另外,派人去附近州县采购药材,我看伤兵营里的金疮药快用完了。
处理完军务,朱标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北伐尚未成功,但继续深入漠北,风险太大。是见好就收,还是乘胜追击?他需要好好权衡。望着北方苍茫的天地,他忽然想起一个老卒昨天对他说的话:殿下,咱们这些当兵的不怕死,就怕死得没有价值。此刻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照在刚刚平静下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