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的猛攻,虽然未能一举拿下武昌,但张玉清楚地看到了守军的疲态和实力的悬殊。强攻虽可最终破城,但代价必然巨大。他想起了出征前燕王(即将登基的朱棣)的密谕:“若能不成而屈人之兵,或里应外合,方为上策。”
于是,在又一次强攻的间隙,张玉派出的密使,再次潜入了武昌城,径直来到了曹国公李景隆的府邸。
这一次,密使带来的不再是空泛的许诺,而是实实在在的条件:燕王(朱棣)承诺,若李景隆能献城归顺,不仅保留其曹国公爵位,加封太子太保,赏赐金银田宅无数,其子弟皆可荫封官职。更重要的是,密使暗示,燕王深知李景隆是被方孝孺、蒋瓛等“奸臣”裹挟,只要迷途知返,既往不咎。
李景隆坐在昏暗的书房内,面前摆放着北军密使带来的信件和礼单,脸色变幻不定。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和城内惶惶的人心,如同两只手在不断拉扯着他的神经。他原本就非坚定的忠臣,拥立太子更多是形势所迫。如今,北军兵临城下,武昌岌岌可危,流亡朝廷内部对他猜忌日深,蒋瓛更是处处掣肘……继续坚守下去,城破之日,自己这个“伪朝”核心人物,必是族灭之祸。而若此时反正,不仅能保全性命富贵,还能在新朝谋得高位。
“燕王……陛下,果真能信守承诺?”李景隆的声音有些干涩。
密使躬身道:“国公爷明鉴,陛下金口玉言,岂会失信?况且,国公爷若能献此大功,便是新朝开国的功臣,陛下倚重犹恐不及。”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太子朱文奎那张稚嫩却倔强的脸,闪过方孝孺那看似温和实则固执的眼神,更闪过蒋瓛那冰冷怀疑的目光。最终,对家族前程和个人安危的考量压倒了对旧主那点残余的忠忱。
“好!”李景隆猛地一拍桌子,“你回去禀报张大将军,三日后子时,本公亲信部将把守的文昌门,举火为号,开门献城!”
几乎就在李景隆与北军密使达成交易的同一时间,蒋瓛安插在李府的暗线,虽未能探知具体谈话内容,却将密使二次入府及李景隆深夜异常召集心腹将领议事的情报,火速报给了蒋瓛。
蒋瓛接到密报,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秘密召见陈瑄和几位绝对可靠的将领。
“李景隆恐已生异心,近日必有动作!”蒋瓛语气森然,“我等不能坐以待毙。”
陈瑄急道:“是否立刻控制李景隆?”
蒋瓛摇头:“暂无实证,贸然动手,若其部曲鼓噪生事,城内必乱,无须北军来攻,我等自溃矣。”
“那该如何?”
蒋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计就计!严密监视李景隆及其部将动向,弄清其具体计划。同时,我们需立即准备撤离事宜。陈都督,你的快船务必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方先生和殿下那边,我去说。”
当蒋瓛将李景隆可能叛变的猜测告知方孝孺和太子时,朱文奎愣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方孝孺则是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李景隆世受国恩,竟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方先生,蒋指挥,我们……我们真的要放弃武昌吗?”朱文奎的声音带着哽咽。
蒋瓛单膝跪地:“殿下,事急从权!武昌已不可守,若落入贼手,殿下危矣!唯有保存实力,西入巴蜀,或南下滇黔,依托天险,再图后举!”
方孝孺虽然迂阔,却也知此刻已是生死关头,他扶起蒋瓛:“就依蒋指挥之言。只是……撤离之事,需万分机密,绝不能让李景隆察觉。”
一个关乎流亡朝廷生死存亡的撤离计划,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紧张地制定起来。而与此同时,李景隆也在暗中调动他的亲信部队,准备着献城的“大礼”。武昌城的最后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