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昔日在杜顺的客栈,苏清尘不慎中了迷药,以致陷入幻境当中。
迷迷蒙蒙之间,苏清尘隐约记得有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曾来梦中渡化于他,但可惜苏清尘错失了这桩机缘。
不过在临别之际,那老者又向苏清尘吐露,自己在龙虎山化神洞中藏有毕生功法,也算是对苏清尘的一丝弥补。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或许这一切早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原先苏清尘本以为是迷药产生的臆想罢了,所以便将这件事不曾告诉旁人。
可如今,苏清尘却是真真切切到了此处,心下不由大吃一惊。一时间,就连他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苏清尘恍惚片刻后,随即回过神来,心中暗道:“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已到此处,我不妨进去瞧上一瞧,说不定真有机缘。”
心念及此,苏清尘便提着那截树枝孤身闯了进去。
说来也是新奇,这处洞穴外看平平无奇,隐匿非常,而其内反倒是镶嵌诸多荧石,身入其中,竟觉意外明亮。
苏清尘大约行了百来余丈,却见一座石门挡住了去路。
这石门严丝合缝,厚重无比。是水火不可侵,风光不可入,更非人力所能及也。
苏清尘见状,环视一周后,当即料定这机关必潜藏在石壁之上。
于是,他借着微弱的荧光在两侧石壁摸索一阵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极为精细的机关刻盘,若是寻常之辈定然会将此误认为石壁纹路,不再细究。
这刻盘按照九宫九星八门之数分化,内蕴奇门遁甲之理,外呈阴阳八卦之形。上撰天干地支,下记寒暑节气。
《烟波钓叟歌》中曾记:“阴阳逆顺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一千八十当时制,太公删成七十二。逮于汉代张子房,一十八局为精艺……”
按照八卦循序之理,应是乾坤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再以八节辅配八卦,冬至主坎,立春主艮,春分主震,立夏主巽,夏至主离,立秋主坤,秋分主兑,立冬主乾。所以八方风动,纳天地之气,化为出入抵向之门户也。一气者,卦气也。统三者,一气领三候也。
至太公之时,便将奇门划分至二十四节气当中,一气三候,一候五天。奇门便精简为七十二局。而到子房运筹推演,又察觉这七十二局每四局必有重者,遂在太公之上改为一十八局,至此,奇门便成阴遁九局和阳遁九局。
苏清尘看着眼前的奇门刻盘,心中思索一番后,随即附耳贴于石壁,手指慢慢拨动刻盘。
机关之术始于先秦,唯有墨家与公输家将此技艺炼制登峰造极,虽然此刻盘暗含奇门之局,但万变不离其宗。凡是机关,必有接连之处,上下通达,才为规律之本。
约有一炷香后,苏清尘忽然听到刻盘内发出极其微弱的“咔嗒”一声。而后,那尘封已久的石门兀地缓缓开启,长年累月的灰尘便在一瞬间如瀑般倾泻下来。
苏清尘捂住口鼻,接着快步走进石门之内。
然而其间却无奇特之处,除去一张石桌,石凳,还有石床之外,就剩零落的几张散纸,还有一座长约七尺三寸的石碑。
苏清尘看着这座石碑,竟突发奇想,心道:“这石碑若是用来做一副棺材盖,正是合适极了。”
不过,此时的苏清尘却更在意那几张稿纸。这些稿纸早已泛黄,年代也无法考究,或许是在这密室中的缘故,竟然不见一丝风化的迹象。随后,他便小心翼翼将这些纸张整合在一处,慢慢翻看起来,只见其上写道:
“吾名王继保,延康年间生人,成纪人氏。自幼习武修道,却不料因逆练《三春功》导致汗血倒灌,访遍世间名医皆束手无策,遂而躲入此间,苟活余生。幸得仙人指点,救我性命且授《血罗经》一部。凡日后弟子若到此间,不必拜我名号,自行感悟即可。”
读到此处,苏清尘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暗道:“原来,师傅曾经讲的那个武痴,便是此人!”
接着,苏清尘又注意到,其下有一行别样的字迹,批注道:“天机道友传法世间,后世子弟——龙虎山张玄同,不胜感激!”
“这是……师傅的字迹?师傅他也来过此间?”
苏清尘看到此处,心中不免疑惑起来,但这字迹看着苍劲有力,且墨迹也已久远,估计是张玄同年轻之时,于此间提笔而写。想念至此,苏清尘也随即释然道:“也对,若是师傅不曾来过此间,又怎会与我讲这位古人的事迹。”
而后,苏清尘又翻阅到下一张,读道:“日后弟子习此《血罗经》,先诵口诀,后练功法:淇水汤汤,昆仑无妄。琅嬛典藏,佩居洛阳。河图洛书,琴瑟鸣响。白泽献瑞,问鼎八方。天罡地煞,血引神康。三田会聚,网罗精详。身化万物,攻守自当。时凝时散,毋损天伤。”
读罢,苏清尘只觉其中奥妙玄虚,但不得要领。
然后,一侧又是张玄同的批注:“大同小异,不过尔尔。故弄玄虚,失真失切!”
在苏清尘的印象中,张玄同一向是和煦春风,不与人争。与他人交谈时,也是多听少言,和蔼非常。
但观此批注,竟是如此言语犀利,不留情面。这倒的确让苏清尘有一丝惊讶。
翻到第三页时,那人却只写了寥寥数字:“功法感悟,因人而异,大道起始,无止无终。”
再看张玄同对此批注,却是:“学者生,似者亡。”
苏清尘看到此处,只觉云绕雾罩,不明所以。于是,他又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上字数更少,且再也没有张玄同的批注之语。
苏清尘定睛看去,只见短短写道:“行至苦难处,正是修行时。”
“行至苦难处,正是修行时……”苏清尘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能从其中找到一丝玄机。
“为什么师傅单单在这最后一页上未做批注?这位王前辈写这句话的用意究竟是什么?莫非说的是练功之心境?还有这第三页上,师傅讲的那句‘学者生,似者亡’我倒理解,可王前辈写的这句‘功法感悟,因人而异’又当作何解释呢?”
诸多问题接踵而至,苏清尘想来想去,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他又走到那座石碑跟前,喃喃道:“看来,想解开这些问题的关键,还得先从这块石碑入手。”
话罢,苏清尘便细细端详起来。
这块石碑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其字大小如同米粟,间隔不过毫厘,但所刻不知是何处字体,只见其形各不相同,又是无音无意,令人费解。
苏清尘见此,心中暗忖道:“常言道:仓颉造字一担粟,传与孔子九斗六。还有四升不外传,留于道士画符咒。世间才识不过八斗,所造学问不过五车。莫说书撰符咒我尚且牢记心间,便是这世间之字也都要遵循音形意合。可这石碑所刻之字,我却是闻所未闻!但若真是仙人所赐,那就不足为奇了。等等……”
苏清尘忽然灵光一现,赶忙拿起刚才那几张稿纸翻到第二页,心中默记后,开口念道:“淇水汤汤,昆仑无妄。琅嬛典藏,佩居洛阳。河图洛书,琴瑟鸣响。白泽献瑞,问鼎八方。天罡地煞,血引神康。三田会聚,网罗精详。身化万物,攻守自当。时凝时散,毋损天伤。”
话音刚落,只见那座石碑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金光乍现。而后,那一个个犹如米粟大小的字好似活过来一样,竟然在苏清尘眼前演练了起来。苏清尘观摩片刻后,猛然豁然开朗,也有样学样的跟着练了起来。
霎时间,苏清尘便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只是开篇一招便足足感悟三种心法,而后依据心法所炼,不同心法所练招式也各不相同。
如此这般,苏清尘不仅不觉口渴腹饥,反而愈来愈有精神。于是便一刻不曾停闲的练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
“师……师尊,找到苏师弟了!”
张静安慌慌张张的闯入三省堂中,急切的向张玄清说道。
原本心急如焚的张玄清,听闻此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声询问道:“你们是在何处寻到的?他现在人在哪里?”
张静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袖子揩去额前的汗珠,随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回……回禀师尊,我们是在后山山脚寻到苏师弟的。我们找到他时,他已昏睡过去,任凭我们怎么叫喊都不见转醒,于是我就让几个师弟将他抬到我房间去了……”
张玄清闻言,瞪着张静安怒斥道:“我让你在门外思过,你连个人都看不住!你苏师弟可是你玄同师伯临终前托付于我的,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必要拿你是问!还愣着干嘛,快带我去看看你苏师弟!”
张静安被张玄同喝的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带着张玄同朝自己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