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尘与罗镜辞拜别了慧岸禅师后,慢慢悠悠的朝着禅房走去。
凉风和煦,云卷云舒。
“这灵隐寺果真是个清静的好去处啊!”罗镜辞十分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苏清尘时,却瞧见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罗镜辞很自然的一把搂过苏清尘的肩膀,宽慰道:“禅师不愿多讲也好。我本来是想给咱们求个定数,但禅师方才所言反倒是提醒我了。信天信命不如信己,人生本就是无常,没了定数却多了希望,也算是不虚此行……”
“鉴微兄,禅师叫我顺其自然,可我却不知何处才是自然。一路以来,遇到的事情总与我本心背道而驰。这顺其自然于我而言,竟也成了奢望……”
苏清尘长叹一声,有些神伤的向远处眺望而去。
罗镜辞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必神伤哀叹,既不能够顺从本心,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你我强强联手,何愁大事不定?”
“鉴微兄,我……”
不等苏清尘说罢,便听着罗镜辞开口打断道:“唉!有些话就不用说了。虽说禅师不愿透露禅机,但我总归还是替你讨了份人情。咱们在此多待些时日,你这几日闲着就多去藏经阁转转,里面可有不少的宝贝!”
“鉴微兄,我是黄老门生。你让我去钻研释家典籍,这怕有些不妥吧!”
“辩经论道怎么可以有门户之见呢?年轻人不要固步自封!我跟你讲个秘密……”说着,罗镜辞悄悄向两侧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这才附到苏清尘耳畔继续道:“你师傅当年与天下佛门辩经前可是专门研读了所有的佛教典籍。而且他还曾受慧岸禅师之邀,专门来此协助禅师整合藏经阁的经文……”
“啊?这我怎么没有听师傅提请过呢?”苏清尘一脸狐疑道。
“不然怎么跟你说是秘密呢。”
“我去藏经阁看些佛家教义,我也不拜如来不问佛祖,这寺内弟子难免会有非议。”
罗镜辞摆摆手道:“这些个小和尚自己该学的都没学明白呢,谁会来说你?再说了,我也没让你光看教义啊!”
“那鉴微兄的意思是?”
罗镜辞皱了皱眉,思索片刻,而后又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无量经》?”
“《无量经》?!”苏清尘心下不由一惊,“这《无量经》我曾见开明禅寺的觉明法师施展过,他用这功法曾救过我性命……”
“觉明啊,他是禅师大弟子。这《无量经》便是禅师所创。”
苏清尘不可思议的看着罗镜辞:“怎么可能?”
不等苏清尘说罢,便见罗镜辞一脸平静的将其打断道:“你也很诧异是吧!谁能想到一个只会诵经抄书,击磬敲钟的和尚竟会编纂出一本让江湖中人都趋之若鹜的武学秘籍,明明在他身上看不出半点习武的痕迹,也感受不到一丝的真气波动。
“一个对武学功法毫无钻研的人却写出了《无量经》这种极为罕见的内功功法。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一般,但事实总是如此,往往一些很荒谬的事情,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你又不得不去承认。
“我曾经也求证过禅师,是否在出家前涉足江湖?可禅师却告诉我,他自幼修行在寺庙,常伴青灯,尔来已有八十余年。寒来暑往,不过扫地打坐而已。这《无量经》也只是基于经文感悟的整合……”
苏清尘顿悟:“禅师的意思是这内功功法于藏经阁内经书之中早有记载,而他不过是恰好将这些经书典籍整合到了一处,以他自身对经文教义的理解,这才有了《无量经》!”
罗镜辞笑着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藏经阁常年开放,不说寺内弟子,单论寺外云游闲僧也是阅览无数。可为什么只有慧岸禅师一人写出了《无量经》?”
苏清尘不解道:“愿闻其详。”
罗镜辞指着地上的落叶:“寒来暑往,八十余年。清尘,若是让你做一件事,不说其他,只让你扫地,你能扫八十年吗?”
说到此处,苏清尘心中当即明了,对慧岸禅师更是敬佩不已。
二人边说边走,不多时,便已返回禅房当中。
边遥正与绛珠吃饭,一见到苏清尘,手中碗筷立即搁在一旁,满心欢喜道:“苏哥哥,你回来了!”
“遥儿,你是几时起来的?”苏清尘关心道。
“你走不久,绛珠姑娘就喊我起来吃饭了。”
正当二人含情脉脉之时,却听着一旁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哟哟哟,这才多久啊!都哥哥妹妹的喊上了!唉,只可惜这寺内不能给你二人洞房,不然孩子明天都生下来了!”
边遥闻言,脸上“唰”的一下泛起了红晕,连着耳根与脖子都红了起来。她恼羞的瞪了一眼罗镜辞,随后又急忙将脸转了过去。
苏清尘不悦道:“鉴微兄,遥儿是女孩子,你与她讲这些荤话作甚?”
话罢,苏清尘赶忙上前拉着边遥的手,轻声安慰道:“遥儿,你别生气。鉴微兄平日就是这样,满嘴戏言,爱拿人寻开心,但他没有坏心思的!”
“就是啊!遥姑娘,我平日开玩笑开习惯了。一时失了嘴,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罗镜辞在一旁附和道。
边遥冷哼一声,显然不想理会罗镜辞。不过在苏清尘的劝说下,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头来冲着罗镜辞说道:“承蒙罗公子关心,昨日派绛珠姑娘护我周全,边遥向你道谢了。”
罗镜辞哈哈笑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不过……”边遥突然话锋一转,“罗公子之前就经常偷看我与那些姑娘在河边洗衣服,一看就是半个多时辰,不知道罗公子是对哪位姑娘心动?或许我还能替你说和说和。”
笑声戛然而止。房内犹如死寂一般……
绛珠紧盯着罗镜辞,随后从腰间掏出一个小本,紧接着又不知从哪取出了一截炭笔,边遥一边说着,她就在一边默默记着。
罗镜辞见状,霎时一阵汗颜。又见绛珠在那记录,心中更是又惊又怕,不由暗诽道:“绛珠又开始记我私事了,这要是被璇玑那个母老虎知道,还不得把我抽筋剥皮!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
罗镜辞眼珠一转,顿时念头通达。他指着苏清尘喝道:“清尘,你们现在是两口子联起手来欺负我是吧?遥姑娘不知道我心思,你难道也不知道吗?你们被迫分手,数月难得相见,若不是我暗中撮合,你以为你能见到遥姑娘吗?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照你们说来,难道我罗某会是那种下流色胚?你们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苏清尘心中纳闷道:“不对啊,你本来就是色胚啊!还是说这一切也都在你的计划之中?算了,我还是静观其变吧。”
边遥轻哼一声,嘴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也同样暗忖道:“这人说的冠冕堂皇,明明就是自己偷看,如今还反过来说我们不是。我得提醒苏哥哥,跟这人不要走得太近……”
绛珠沉思一会儿,一脸鄙夷的看着罗镜辞,随后又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众人无言,就连空气也好似凝固一般,房内又变得安静起来。
“不是吧!难道没人信我吗?虽然说我确实没想那么多,刚刚说的话也全是编的。但我的人品真有那么差劲吗?喂喂,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我罗镜辞虽然暗诩人间风流,可这种事情说出来他毕竟不好听啊!该死,绛珠怎么还在记啊,我们刚刚有说过很多话吗?气死我了,她绝对又在添油加醋,璇玑知道了肯定会杀了我的!”眼见没人接话,罗镜辞心中一阵翻涌,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流转,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想着如何继续开口解释。
就在此时,忽然听着外面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罗师叔,你们说谁是下流胚子啊!给我也说说。”
见着陈围局走了进来,罗镜辞的眼皮就止不住的狂跳。
“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啊?苏师叔,你跟我说说呗!唉,师叔母你醒来了!你脸色不太好啊,是谁欺负你了,你跟师侄我说,我替你教训他!”陈围局嘻嘻哈哈的向着众人打招呼,全然没有看见罗镜辞那张越来越阴沉的面孔,他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又瞥见了桌上的饭菜,“好香啊!你们怎么都不吃饭?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吃和尚庙里的斋饭。哈哈哈,师叔你们不吃,可别怪师侄要大块朵颐了!”
罗镜辞终于忍不住了。陈围局刚要落座,便见着罗镜辞飞身一脚就将他踹出门外:“大快朵颐?我叫你大快朵颐!你他娘的还知道大快朵颐?好师侄,我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试见试什么叫大快朵颐!”
陈围局被打蜷缩成一团,一边抱头哀嚎一边不停地求饶:“别打了师叔,我再也不说大快朵颐了!”
——“师叔,我不行了!”
——“师叔,你犯杀戒了!这是佛门,不能再打了,真的不能打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出人命了!苏师叔,救救我啊!”
边遥看的有些触目惊心:“苏哥哥,不会真出人命吧!”
苏清尘有些犹豫道:“应该……不会吧。”